第214章 212.野见英子的一生（19）
某一天，初春，古田药正在电视上看着《逃走中》，突然野见英子的声音传过来。
“快过来啊，老公。”
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古田药赶忙丢下遥控器跑过去。
看见野见英子正歪歪扭扭地拿着卷尺测量自己的身高，但是似乎是看不到卷尺上面的读数，才叫古田药过来。
古田药走过来，都是老夫老妻了，立马就明白了野见英子想要干什么。
仔细地用手拿着卷尺，读出来上面的数值。
“178cm，啊，英子你变矮了呀。”
“谁说的，明明一直就是这么高。”
谈论到身高的事情么，已经五十多的野见英子好像又重新变成了少女。
“所以说，之前到底是多高啊，麻烦告诉我吧。”
“秘密啊，秘密。”
两个人开心的讨论着，突然古田药看向野见英子的身体。
那身体不再挺拔，而变得有些佝偻。
长期的家务劳动留下的痕迹，所以才会变矮了吧。
想到那一点，古田药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可野见英子还在笑着，古田药也只好配合着露出假笑。
【签到奖励已全部领取完毕】
又过了几年，古田药听到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
再去观察自己的点数，已经拥有了五位数的点数，总共是点。
可古田药早就已经习惯了和野见英子生活在一起，虽然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回到过去，可现在正到了那个时候，古田药却没有任何贯彻最初目标的执行力了。
心中苦闷，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和周围的人聊，可都是些三句就离不开女人身体的伐木工。
“喂，你说啊，我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那和古田药一起工作了30年的同事哈哈地露出大牙，似乎他们从来不会想这样的问题。
“为了吃饭啊。”
听着质朴又有道理，但是对于缓解古田药的心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帮助。
到底要怎么办呢？
因为心中怀抱着那种想法，回到家看见野见英子的脸都觉得羞愧。
我啊，究竟把英子当成了什么呢？
只是用来获得积分的工具么?那个样子的自己，又和下桥有什么区别呢？
野见英子也注意到了古田药情绪的不对劲，偶尔的会突然在古田药面前露出她最擅长的鬼脸。
睛眯成一条缝，瞳孔向上翘起，眉毛向下皱起，嘴角翘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舌头在嘴唇外边伸展，脸部肌肉放松。
可是再看到那种鬼脸，古田药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为了不让野见英子担心，古田药还是按照以前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古田药知道，那只是假笑。
哪怕是古田药这么烦恼着自己的生活，时间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地停滞，继续向前移动着。
因为脑海里的那种困惑，古田药这一年也显得没有干劲。
这一年来，村子里面也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神狩村的村长去世了。
去世之前还喝了一碗粥，倒在床上不久就没了气息，算是喜丧。
古田药参加了葬礼，在众人累起来的高高的松木架上，众人丢下火柴，点燃了村长的棺椁。
明明是丧礼，村长的妻子还有女儿却都没哭，反而在聊着晚上准备要吃什么。
古田药不太理解那些情绪，如果是野见英子去世了，他一定会哭得红肿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妈妈，我晚上想吃山菜饼啊。”
“不行啊，还是用来做咸菜吧。”
“喂，那只是妈妈你想吃吧。”
“胡说什么，你爸爸也爱吃呀。”
听着他们的话，古田药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幽默，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可看着周围，也有不少的人在笑，看上去没有人在意这些。
啊，自己果然还是没有成为村子里的人啊。
望着燃烧棺椁燃烧腾空的火焰，村长死之前不信佛教，也不信神道，更不信基督教。
村子里面只有一位神职人员，很疑惑地问村长的家人他要干什么。
家人们索性让他在葬礼上唱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歌谣。
“稻穗儿摇曳在田野
蟋蟀儿叫着欢天喜地
枯叶飘落在秋天
山鸟儿唱着黄昏
春天来了，燕儿归来
秋天去了，叶子凋零
人生如梦，过去就是过去”
因为是第一次唱，神职人员唱得很跑调。
可是没过多久，村子里面的所有人都开始跟着那人一直唱起来。
村民的声音都很洪亮，每一个人都好像争先表现一样，可声音汇聚在一起却显得很团结。
古田药也跟着大声地唱着，莫名其妙地，他被那种情绪感染了。
直到火焰熄灭，古田药突然意识到，啊，一个人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
村长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地方，讨厌照相快门的声音，讨厌火车跑过的声音，最喜欢趴着闻古田药他们从山上砍下来的新鲜木材，用粗俗的言语加上古田药不太听的明白的俗语夸赞神狩山的木材好。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日子就是春天来了，秋天去了。
哪怕是回到过去，也都是一样的。
那么，...，那么，我...。
丧礼结束之后，古田药听到了自己将当选下一任村长的传言。
古田药觉得那应该不是真的，毕竟村子里从来没有让村外人当村长的习惯。
然而，当之后村子里面的老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古田药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我没有资格当村长啊，村子里面比我老，比我又威望的人还有很多啊。”
“不要再说了，村子里面的人已经商量了，大家都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
古田药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说实话，心里面传来的被信任的快感倒不是很多，只是有一种疑惑的感觉。
我是最好的人选么？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
晚上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野见英子，英子喜笑颜开地为古田药做了炸虾。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哎呀，真是没想到，我老公有一天会当上村长，那我不就是村长夫人了。不过，炸虾好吃么？”
“好吃，好吃，只要不是水蛭就行啊。”
“喂，说好不再提那件事了。”
古田药吃着炸虾，脑袋里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假如真的答应了那家伙的话，去当了村长的话，之后在自己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可那是大家商量后的结果，大家商量之后，觉得自己是最适合当村长的人选。
既然大家都那么觉得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是...，回去，自己又要什么时候回去呢?
“老公，老公...。”
听到英子的呼唤，古田药的意识回归到现实。
“啊，英子，你说什么了？”
“你想好了么？要去当村长么？”
“那件事，我还没有想好呢，不过，按照大家的想法去做，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古田药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柔软，极尽模糊之能事，这也是他这些年学到的本领。
可听到她的那种回答，野见英子却突然掉下眼泪来。
“怎么啦，英子。”
古田药吓坏了，他一下子窜到英子的身边。
英子很奇怪的看着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什么怎么了呀。”
看着古田药的表情，野见英子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她有些故意想要遮挡的感觉。
可是却反而露出破绽。
“哎呀，我一定是太困了，最近怎么睡都睡不够呢。”
野见英子站起身来，转身朝着房间里面走去。
古田药看着野见英子的背影，突然想到。
一个人是无法如同灵魂附体一般的感受别人的心情的。
也就是说，野见英子说不定一直都很寂寞。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真的为野见英子做出些什么。
看着野见英子离开的背影，古田药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古田药去拜访了昨天来拜访自己的老人，向他仔细地推脱掉了村长的职务，并说自己最近应该就会离开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
听到了古田药这么说的老人只是失望地叹口气，摆摆手，就放古田药走了。
“你知道么?大家都很信任你呢。觉得你和其他城里人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那些城里人不愿意在这村子里面过一辈子罢了。”
“那也就是你的过人之处啊。”
即便是被村子里的老人这么夸赞着，古田药还是坚决地拒绝掉了村长的职务。
推辞掉村长的职务以后，又去公司请了长假。
老板很担心地看着他，问道。
“你啊，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没有，只是想和妻子一起出去走走。”
“..好吧，不过要记得回来，这里可是你的家呀，别忘了，你可是大山的儿子。”
古田药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会引来野见英子这个家庭主妇的注意。
“老公，今天怎么没有去上班。”
“啊，暂时向公司请了假。”
“请假要干什么？喂，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不要去医院，我的身体很健康呀。”
“不是那件事。”
“哦哦，那就好，不过，当村长的事情有进展么？”
“那件事我也打算放弃了。”
听到古田药这么说，野见英子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走过来用手轻轻地抱住古田药的身体。
“这些年感觉你很累呀，好好休息一下吧。”
抓住英子的手，虽然英子的手还是很细腻，可已经有了明显的色斑和细纹。
“我不累，倒是英子你啊，陪我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我们出去旅游吧?”
听到古田药的话，野见英子吃惊地捂住了嘴。
“这么突然？可是我还没有什么准备啊。”
“需要什么准备？我们当初离开东京不是也没有什么准备么？”
“说是这么说，可是..，哎呀，总之，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呢？”
“喂，这可不像是109辣妹会说出来的话吧。”
“我不是什么109辣妹啊，蛇口学姐才更像是吧，我又不爱吃泡泡糖。”
“所以呢，去还是不去。”
野见英子筹措良久，点了点头。
“要去。”
两个人开始一起收拾行李，一边小心地叠着自己那件破旧的碎花裙子，野见英子一边问古田。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啊。”
“来的时候那片海，你还记得么？”
“记得啊。”
“就去那里怎么样，30年过去了，应该很不一样了。”
“喂，那不还是在大阪周围么？这样子，也称得上是旅游啊。”
虽然是这么在说着，古田药却从野见英子脸上看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笑意。
“我说啊，筷子就不用带了吧，旅馆里都有的啊。”
“我说啊，怎么可以用旅馆里面的东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当心。”
“是呀是呀，所以要在这方面依靠你呀。”
小心地为古田药熨烫着衣服，整理着外出要带着的东西。
“我说，这个还带着么？”
从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里面拿出已经蒙了灰尘大帐篷，野见英子看着古田药说。
古田药老脸一红，想起自己当初的蠢笨行径，简直是把霓虹当做是没有开化过的国家。
“拿那个东西干什么，随便住在哪里都可以啊。”
听见古田药这么说，野见英子笑得更厉害了。
她用手捂住嘴巴。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还是带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我可不想背着那个东西啊，我已经老了，实在是缺乏体力。”
“谁说的，我家老公最强壮了，抗木头的时候从来都没喊累，上次祭神的时候选你当力士了吧。”
“是那么回事，可那时候我还只有30岁啊。还很年轻呢。”
“总之，这个东西也拜托你了。”
一边说着，野见英子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最开始的那台尼康摄影机。
看出来已经擦拭过很多遍，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个东西应该已经过时了吧。
轻轻地挂在古田药的脖子上，朝着古田药笑出来。
“这个也拜托你了，古田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古田药想起来曾经的那个野见英子，心中的活力一下子爆发出来。
“没问题的，就交给我吧。”
第二天早晨，古田药就后悔了，拖着那个便携式的帐篷。脖子上还挂着摄影机，他听见自己已经完全退化变性的椎间盘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野见英子带着一顶草编帽子，身上穿着碎花裙子，脚上踏着一双平底鞋。
走到村口的时候，看到簇拥在一起的村民正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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