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10章 21.信

“外婆——”熏挽着外婆的手臂,在门外走廊处撒娇道:“再留几天嘛,好不好?明天我们一起去逛游乐园呀。”

“游乐园你跟小鹤去就行,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参与了。”外婆笑眯眯地看着熏,“新年早些回来好不好?到时候给你俩打年糕吃。”

熏轻轻点头,看了几眼时间:“那我走咯,外婆。”

她走向楼梯口,一步一回头,直到下楼。

新垣鹤提着那个红色旅行包,坐上从司那里借来的皮卡,带上外婆,在街道上穿梭着。

因为阳菜的缘故,这几天都是晴天。

新垣鹤的心思有些复杂,昨天阳菜问他为什么没去事务所上班,是不是生病了,他随口回了一句“要陪从冲绳来的外婆”。

大概率来说,眼下晴好的天气是阳菜特意为他准备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说不定原本就是晴天。

外婆正静悄悄地望着车窗外涌动的车流,神情平淡。

新垣鹤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隐隐冒出一个想法,他感觉外婆特意从冲绳坐飞机赶来绝不是一时兴起,似乎是带着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真快啊。”老太太笑着说,“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时间真是惊人,我身上的皱纹也多得不成样子了。”

“哪有,外婆昨天在涉谷的时候不是健步如飞嘛。”新垣鹤说。

外婆呵呵地笑着:“你总是爱这样说冷笑话,从六岁开始就如此。”

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色:“熏被保护得很好呢,从来没有受过伤。”

“家人嘛,理所应当的。”新垣鹤回道。

在到达机场前,外婆都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紧手中的旅行包。

新垣鹤将车停好后,帮外婆拿上旅行包,走进候机大厅。

老太太倒是清爽得很,除了个长筒形状的包外没有任何行李。

离办理登机手续还有近二十分钟,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外婆紧紧注视着他,接着目光一转,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小鹤,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在里面的夹层摸索着什么。

新垣鹤神色一凛,心思忽然变得茫然,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在临别关头才能拿出来?

当他回过神来时,外婆手里正捏着一封信。

外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若有若无的哀伤,她慢慢说:

“这是那孩子的父亲寄来的,前两天的事。”

“我和那孩子,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

庞大的机体在宽阔的跑道上加速、起飞,直直破开那逐渐凝结的、厚重的雨云。

快下雨了。

飞机的鸣啸声消失在云层彼端,新垣鹤打开车门,钻进皮卡,开着车一路从羽田机场到新宿,开到藤井司家的地下车库,然后从那里一路走回家。

他从便利店里买了面包和牛奶充当午餐,去往附近的公园边坐边吃。

云色如同浓墨一般泼洒下来,公园里野餐的人都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跑回家。

他不知道该从何处想起,于是干脆什么也不想,只是遵循最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三两下把面包和牛奶送进肚里。

用了一个下午来消化。

外婆平和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我和那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熏的父亲带着她来岛上时,她还不到一岁。”

“熏的父亲和我的女儿,也就是熏后来名义上的母亲结了婚,那样在一起生活了四年。”

“我女儿病逝后,隔了几个月,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如同人间蒸发,到哪都找不到他。”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和死了差不多,但是,前几天他突然寄了封信过来......可笑吗?在随时可以通话的今天,竟然写信过来。”

他还记得外婆脸上愤愤不平的神情和极尽嘲讽的话语,那是一个慈祥的平和的老人家从未表现过的。

那个男人伤了很多人的心。新垣鹤想。

其实,熏的父亲在那之后还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新垣鹤十岁,外婆带着熏外出采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男人提了很多东西来,看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一直问个不停:你是谁,怎么在这,我的女儿呢,女儿的外婆呢,都去哪儿了。

新垣鹤一一作答。

男人很高兴,让新垣鹤代他向熏和外婆问好,便要走了。

新垣鹤问他为什么不等外婆和熏回来?

他笑笑说乐队巡回演出,正好经过此地,所以才来看看,再过一会儿就要离开前往下一处,时间很紧,并且请求外婆和熏原谅。

新垣鹤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那个背影如今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

外婆回来后,新垣鹤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却不想外婆一声不吭地将那个男人提回来的吃食拎出门外,在垃圾回收站面前反复踱步,最终还是没能扔掉。

新垣鹤关于那个男人的印象大都是从外婆的只言片语中了解的,只知道他视音乐梦想如生命,并且为此可以抛弃一切。

“那封信就交给你吧,想来这样做最合适不过,是否要让熏知道这件事也交由你来决定......怎么样都无所谓,活在虚假的思念里也好,还是直面痛苦的现实也好,都无所谓。”外婆不无哀伤地说。

一直在公园待到傍晚,雨也没落下来。

这种天气最难受,闷热、潮湿、胸中总有股吐不出来的气,直叫人窒息。

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罐五百毫升的三得利啤酒,坐在桥墩处,从兜里摸出叠得皱巴巴的信封,一边喝酒一边拆信。

字迹很新,清秀得出人意料:

“岳母大人敬启:

“乐队又路过冲绳了,这是我们在九州做巡回演出的最后一站,明天就要返回四国。

“您的身体近来可好?本想凑条船回岛上看看,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不适合同熏见面,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起来,熏是不是该上大学了?学习成绩如何,应该还没有嫁人吧。”

读到这里,新垣鹤感觉胸中的闷气急剧上涌,他站起来,猛灌啤酒。

脚下的河如同铅泥一般沉重,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

只读罢几行开头,他便觉得现实的引力愈发沉重,几乎令人崩溃。

他闭上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把心思收拢,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读。

“从直花过世后到如今已经有近二十年了,我漂泊在外二十年,有时候在这里,有时候去国外,哪儿有演出机会就去哪,自由得很。”

“这二十年里我想了很多,我是绝不会被困在那小小的岛上的,那里毫无音乐可言。”

“鹤那小子倒是蛮机灵的,我一早就知道,他是个考大学的好苗子,是不是成功了?”

“别告诉熏我来信了,让她当我死了吧,这样她的人生才不会有太多干预。”

读到最后,新垣鹤把信揉成一团,闭上眼睛,不敢再读第二遍。

这封信,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就好像随便塞进邮筒的恶作剧。

只是这令人生厌的语气——毫无疑问,是那个男人没错。

新垣鹤喝了一大口啤酒,酒液从他脖颈间流过。

他将纸团理整齐,折成不像样的纸飞机,用尽浑身力气和空啤酒罐一并扔了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曲线,安稳落到水面上。

啪。

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