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曦子此时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庚金煞气几乎让他感觉到每一处窍脉都在疼痛。
不对!
此修炼方法绝然不对。
莫非是自己领悟有错?
真的不能再修炼下去了。
就在这意识濒临溃散的关头,识海玄境深处,一点慧光骤然刺破绝望的黑暗。
紫云真人传授的心法赫然悬于识海上空,清晰可见,
“道如流水,过刚易折。强引庚金,如抱薪赴火,终将自焚。”
“须以柔纳刚,以意化煞,如云卷云舒,方是正途……”
“以柔纳刚…以意化煞…”
破碎的意念艰难捕捉着这救命稻草。
以意化煞?
莫非是淬体之后要驱除体内这股庚金煞气。
一定是。
愚蠢!
体内保留这等煞气作甚?
华曦子咬碎钢牙,强忍着神魂欲裂的剧痛,悍然逆转濒临失控的天循功法。
不再试图以蛮力降服、炼化这肆虐的庚金洪流,而是催动紫云真人传授的那道温和坚韧、蕴含云水真意的无名心法,将其生生嵌入云光天盾的运转脉络之中。
“啊……”
这逆转带来的反噬几乎让他当场昏厥。
华曦子咬紧牙关死死挺住,可以清晰地听到双臂骨骼用力的声响。
坚持了片刻……
奇迹发生了。
那股原本狂暴肆虐、欲要将他彻底撕碎的庚金煞气洪流,如同奔涌的怒江撞上了无形的柔韧堤坝,势头猛地一滞。
紫云心法所化的云水真意,虽微弱却无比坚韧,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去,并非对抗,而是如春风化雨般渗透、疏导。
剧痛依旧。
那股毁灭性的撕裂感却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华曦子剧烈喘息着,汗如浆出,瞬间又在刺骨寒气中凝结成霜,挂满眉睫鬓角。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剧痛交织,在他眼中却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明亮的明悟之火。
“蠢货!”
他对着虚空无声自嘲,嘴角竟扯出一抹扭曲又带着点释然的笑意。
“引煞入体,差点真把自己炼成了一尊插满金针的人形刺猬!”
生死边缘的剧痛,反而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那份因境道台迫近而滋生的、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急功近利。
紫云真人的心法,明海真君的奥义,玄智上人的点拨……
过往种种关于“道法自然”、“守静笃”的箴言,此刻才真正穿透焦躁,烙印心底。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静下来。
不再执着于三日之期,不再忧虑七星岛的杀局,甚至连体内依旧奔腾的庚金煞气带来的刺痛,也仿佛隔了一层。
心境如同被狂风暴雨涤荡过的古潭,澄澈见底,映照出功法的本真脉络。
静止如水,识海中那枚得自凤麟洲的灵石虚影骤然亮起。
补充凤麟灵石之力?
华曦子快速从羽魔袋中取出那颗凤麟灵石,双掌一合一搓。
一股沛然的涅盘之力自丹田深处勃然喷发,温煦如春阳,磅礴如海潮,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那些顽固刺入经脉、阻碍灵力运转的庚金煞气细针,如同积雪遇上骄阳,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嗤嗤”声,竟被这股纯净浩荡的生机之力强行逼退、消融!
“挥手剑气!”
华曦子舌绽春雷,右手并指如剑,猛然向前方虚空一挥。
指尖并无耀目光华,却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无形剑气破空而出。
剑气过处,密室内浓郁粘稠的庚金煞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撕裂。
无数细密如牛毛、闪烁着冰冷金属寒芒的煞气金针被强行剥离、驱散,化作点点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尘。
如同被劲风吹散的冰晶雪花,簌簌飘落,最终湮灭在寒气之中。
体内阻碍一清,境力运转再无滞涩。
华曦子精神大振,再无丝毫犹豫,将紫云真人的无名心法彻底融入云光天盾的运转核心。
这一次,心法流转圆融无碍,如行云流水。
“凝!”
他低喝一声,右手掌心向上,五指缓缓收拢。
随着这个动作,体内奔涌的境力、凤麟灵石提供的磅礴生机,在他掌心上方尺许之处,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交织、旋转。
嗡!
一声清越的颤鸣响彻密室。
一点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坚韧不摧与生生不息双重道韵的白芒,在掌心上方骤然亮起!
光芒迅速扩散、拉伸、延展……
眨眼间,一面半人高的光幕赫然成型。
它并非实体,却凝练如最纯净的水晶琉璃,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白色光晕。
光晕深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玄奥、不断生灭衍化的云纹道篆在缓缓沉浮。
一股坚不可摧、万法难侵的守护道韵,伴随着一种生生不息、绵长悠远的勃勃生机,从这面光幕上无声地弥漫开来。
成了?!
云光天盾?!
虽然只是初具雏形,远未至大成之境,但这面光幕的出现,意味着他已真正踏入了这道上古秘术的门槛。
华曦子凝视着掌心上方这面流转着云纹道韵的光盾,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踏实。
……
三日时间,快如白驹过隙。
华曦子的云光天盾在他的潜心修炼下,居然被他打磨得有模有样。
嗯,尚有改进的空间。
正当他凝神修炼之时,“…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巨响,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猛地从隔壁普凡所在的密室方向穿透厚重的石壁,狠狠撞入华曦子的耳膜与心神。
“普凡师兄?”华曦子心头剧震,霍然起身,掌心云光天盾瞬间消散。
三日之期已至,出关!
……
地脉通道尽头,石门缓缓开启。
华曦子一步踏出,周身气息虽因三日苦修而略显沉凝。
眼神却比闭关前更加清澈深邃,隐隐有温润的玉色光晕在眼底流转,那是云光天盾初成带来的内蕴华光。
外间石室内,灯火通明。
陆机盘坐于中央蒲团之上,气息渊深似海,显然这三日亦未虚度。
言贤则盘坐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那枚青铜罗盘,脑袋一点一点,正与瞌睡虫做着激烈斗争,口水都快滴到罗盘上了。
“言副掌门,你的十车财宝到了?”
华曦子故意扬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调侃。
“啊?财宝?在哪?!”
言贤一个激灵猛地蹦起,惺忪睡眼瞬间瞪得溜圆,四处乱瞄。待看清是华曦子,才悻悻地揉了揉眼睛,没好气道:“华大掌门,扰人清梦如断人财路啊!我的十车……咦?”
他目光落在华曦子身上,小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艳羡:“华大掌门,你这……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莫非你真把云光天盾炼成了?”
言贤凑近两步,鼻子使劲嗅了嗅,“嘶…这味儿…怎么有点像我那宝贝天书的清气?还有点…嗯…像烤糊了的凤凰毛?”
“……”华曦子懒得理他这不着调的联想,目光急切地扫过石室,“普凡师兄与燕师兄呢?方才我出关时,听闻普凡师兄密室方向……”
话音未落,通道内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如同闷雷踏地。
燕北霄高大的身影当先走出。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竟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无数利刃切割后又强行愈合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披着一张血色蛛网。
周身那股凶煞暴烈的气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凝练、更加狂暴,仿佛一座压抑到极致、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亢奋与战意:“痛快!这铜墙铁壳子够劲!差点把老子拆了重装一遍!普凡呢?还没出来?”
就在这时,普凡的身影也出现在通道口。
他的状态却让华曦子和言贤都倒吸一口冷气。
普凡依旧是一身素净道袍,但整个人仿佛刚从万年冰窟最深处捞出来。
发梢、眉宇间凝结着细碎的冰晶,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每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青石地面便无声蔓延开一片薄薄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白霜。
与燕北霄的狂暴煞火形成鲜明对比,如同冰与火的极端。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陆机都微微蹙眉。
“成了,不过好像不太一样。”
普凡的声音也带着冰棱碰撞般的清冷质感,言简意赅。
三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皆看到彼此眼中那三日生死煎熬留下的痕迹与最终破关而出的决绝。
“好!好!好!”
陆机连道三声,眼中精芒闪烁,显然对三人在如此凶险的秘术中成功踏出深感欣慰,却又隐含忧虑。
他目光转向言贤:“罗盘可有异动?”
言贤这才想起怀里的宝贝,连忙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脸上的睡意和调侃瞬间消失无踪,小眼睛瞪得滚圆,失声叫道:“真人!道兄!你们快看!”
只见那枚沉寂的古拙青铜罗盘,此刻竟在言贤手中微微震颤。
中心那枚原本黯淡的指针,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攫住,针尖剧烈地抖动着,并非胡乱摇摆,而是死死地、坚定不移地指向七星岛。
与此同时,陆机与华曦子似有所感,目光如电,猛地射向石室那扇朝向七星岛方位的透气石窗。
窗外,并非寻常的深沉夜幕。
只见遥远的海天相接之处,七星岛所在的方位,一道难以形容的、粗大无比的血色光柱,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刺出的魔矛,悍然撕裂了厚重的夜幕,笔直地、狂暴地贯入苍穹。
那血色如此粘稠,如此邪异,仿佛由亿万生灵的怨念与精血熔炼而成,将半边天空都浸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
“赤霄移辰……”
陆机一字一顿,声音凝重得如同山岳。
那罗盘针尖上曾一闪而逝的猩红血芒,竟以如此恐怖的方式应验于天地之间。
言贤抱着罗盘,仰头望着窗外那撕裂夜幕、浸透苍穹的恐怖血柱,小脸煞白。
“真人兄长…那岛……那岛是不是……在流血?”
陆机沉声震喝:“曦子,我与你们一起赶赴七星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