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人中已有六人，出了幻境，这个数字并不算少。
在无参照物的情况下，六人几乎都选择了顺着血迹前行，被指引着渐渐靠近。
身后氤氲的光线虚无又空洞，叶玄知顺着血迹，绕过一处沙眼后，视线明亮不过半息，便与一人撞上。
绿光与长枪破空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微乳的光芒从那凌冽的枪尖折射出，照亮了叶玄知的半张脸。
两人这才收了力。
“叶夫子。”李辰彦面容依然带着些许警惕，“你记得你答应过我要还我50两银子吗？”
叶玄知对于李辰彦流露出的警惕，表示满意，却又被他试探的话语问得一噎：“…五文钱都不会给你。”
“行了，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又是怎么出来的？”
李辰彦也稍稍放下心来：“完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除了有点费时间，和那怨鬼时不时挖点坑外。”
“没什么特别的。”
叶玄知追问：“没别的了？”
“没了。”李辰彦再次陷入回忆，确定的确没有任何遗漏：“完成第一百个的时候，她便放我离开了。”
“不过，我总觉得，那怨鬼不像是怨鬼。”
叶玄知接过话头，将那狼毫笔收起，瞧着血迹继续前行，示意李辰彦跟上：“像是影像，对吗？”
李辰彦会意连连跟上，点点头：“那叶夫子看见了什么？”
“先找找其它人吧，到时候一起商量。”
“行。”
……
那道蹒跚趔跚的身影，好似已达到极限，云十八注视面前巨大的粉绿色光亮，形状极似蚕蛹，此刻像有生命一般微微浮动着。
他好像误打误撞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而现在，他最后阻挡沙砾的内力，也消失殆尽。
从脚跟到身后，蜿蜒的血迹，沙子从鼻腔灌入，如细小的玻璃渣子所经之地，腥味蔓延。
恍惚中他好像又看见了好久好久之前。
重物落地声。
沙暴仍然没有停歇。
……
“你也不会骗我。”
“对么？”
荷妖跪坐下来，缓慢地拉开了与云亦娣的距离，脱力般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云亦娣稍稍松口气，心里的石头依然没有落地，语气放得温柔又平和：“我只有一个问题。”
荷妖听后有些意外，点点头：“…好，你问吧。”
“你最后一次见到师安，是什么时候？”
对于这么简单的问题，荷妖稍稍愣住。
随后陷入思考，云亦娣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云亦娣注意到她的肩头颤抖了一下，瞳孔也微微瑟缩，声音渐渐变小：“…当然是在竹屋……不对。”
荷妖的面容染上苦恼，像是遇见了很难的一道题，她的话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带着怀疑的意味：
“好像，不是在竹屋……”
荷妖微微摇头，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指尖陷入发丝中，试图用敲打让自己想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怎么会。”
连一百条任务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很明显。
是清眸不知道。
作为红眼打造的幻影，清眸的记忆都是红眼给予的。
所有与师安的回忆，都在清眸记忆里，却抹去了与师安的最后一面。
这最后一面……难道是。
云亦娣眉心微拧，感觉越真相一点点近了，但线索依然不够。
荷妖的身影开始破碎……
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她的脸上都带着迷茫与痛苦。
她弄丢了与师安的回忆。
幻想如玻璃板破碎，狂风带着沙砾席卷而来，云亦娣架起阵法抵挡沙暴，入眼便能看清那粉绿色最为浓厚的地方。
离她这里似是不远，看来她的位置快到，沙暴中心了。
……
猩红的怨气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形状，或刀尖，或箭羽，流光似地砸向中间困于莫约三米牢笼中的男子。
姜谌的腰部往下的衣物，已完全被鲜血浸没，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力躲避着攻击。
同时坚持不懈地向着牢笼的一处，不断攻击，暗器也好，符纸也罢，连杀阵都用上了。
眼看那处藤蔓已细如丝线般孱弱。
怨气却突然升起，藤蔓自下而上，一段段层层叠叠包裹而上，将那处破损重新缝补，甚至更为坚固。
踏着猩红出现，荷妖眯眼笑着，语气中满是赞赏：“你是我遇见的，坚持最久的食物……”
来至跟前，欣赏着姜谌的疲态，又叹口气，转而变得惋惜：“可惜呀，从我手里放走的食物，到现在只有三个。”
“以后也只会是三个。”
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的成果被荷妖轻松缝补，姜谌情绪波动并不大，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他都习惯了。
从进入幻境开始。
只来得及看见那怨鬼一眼，甚至连脸都没看见，然后便是猛烈的攻击。
他根本没有选择。
“嗯～”上上下下端详着姜谌，荷妖愈发满意，玩闹似的将空间缩小了半尺，突然闻到了什么……
“呀，可以加餐了呢。”
缝补的空间开了条缝隙，没多久，一个被粉绿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被一根藤蔓带了进来。
姜谌原本专注躲避的身子，在视线从那人身上瞟过后，顿了顿。
这一顿，身上便被那怨气豁出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姜谌连忙再动起来，被这怨气包裹，对活人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躲避攻击的同时，还分心朝着云十八吼道：
“…云十八!”
荷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外的逃逸者更感兴趣，看清云十八面容后，阖眼搜索到了记忆：
“原来是你，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云十八!”
“肉质也不错，再不吃就要没气了，那样可不好吃。”
“云十八!你清醒一点!”
姜谌的呼喊终究是惹烦了荷妖，构成笼子的藤蔓松了，转而缠绕住姜谌，将他丢了出去。
在浩大的场景中，姜谌渺小的也如一片落叶，打着旋儿地摔落在地，在沙暴的边缘取出了那尖尖鱼头做成的匕首。
狠狠插入沙地，如此也只是减缓了些许被卷入的速度。
这生死关头，他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却离谱得可笑。
他想，姐姐若是知道云十八快死了，估计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