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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不归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水霏语平复下情绪,微笑着坐下,淡淡道:

“你有听说过药人吗?”

“药人?”

沭不归迷茫的睁大双眼。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药人族生来体弱多病,什么也干不了,但他们的血液却能够治百病,被誉为‘活草药’,普天之下,拥有一名药人便等同于得到长命百岁的资本。”

“因此,药人族曾被大肆抓捕,有无数药人被长期抽取血液而活活折磨致死……你的父亲,正是一名药人。”

沭不归惊愕,脑中的迷雾似是更浓重了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哑着嗓子道:

“可你分明说药人体弱多病……”

“是啊,当年他被贩卖成奴,是我救了他。”

水霏语冷笑一声,眼中却闪烁着悲痛的光芒:“自那以后,他便成为我的专属侍从,我们日久生情,他同我说他的远大抱负,说我们地位悬殊,可他想要娶我……”

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中成型,沭不归怔怔道:

“所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是……”

“是我不惜损耗自身内力,用了无数天材地宝,将他体内的药人血脉换为常人血脉,更是将天水阁的至高心法——水天玄月传授于他,一路扶持才让他登上现在的位置。”

水霏语自嘲的勾起嘴角,眼中的恨意涌动,但他依旧从那强烈的恨意之中,捕捉到丝丝爱的情愫。

她是真心喜欢洛誉的。

“当初他信誓旦旦承诺,待他登上盟主之位,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我为妻,可结果他刚刚上位,便娶了上任盟主之女宁慧玲!”

说到这里,水霏语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将前方小桌上的杯盏全数扫落在地,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正如同她被伤害支离破碎的心。

沭不归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对方的状态实在过于不稳定,他不敢贸然出声,只能移开视线,避免同她眼神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

一时之间,心中怅然无比。

余光之中,他看见对方起身,像是被抽干气力般跌跌撞撞来到牢笼前,发疯似的拍打着冰冷的铁笼,发出一连串剧烈的碰撞之声。

沭不归吓了一跳,对上她因仇恨而猩红的双眼。

“你听清楚了,这就是你的父亲!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不……”

沭不归想要否认,可从对方这一系列的表现里,他知道她没有撒谎。

“或许……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呢?”

他不愿相信洛誉那样糟糕,毕竟在那个家里的时光,他待自己是那样的好,那样温暖。

“隐情?这个时候还在为他说话,你还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水霏语癫狂的大笑起来,摇晃着铁笼哗啦哗啦直响,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可惜他根本不在乎你这个儿子。”

“不是这样的……”

“你就是他的一枚棋子!当年为了救他,害得我身体损耗必须依靠药物续命,而能让我脱离苦海的,只有药人之血!”

“可他已经换血不能再为我治疗,在他成婚后,我以过往之事作为要挟,逼迫他答应我,用他的一个孩子,作为我封口的筹码。”

水霏语瞥了他一眼,眼神竟有些可悲:

“真是可怜,你同我一样都是被他抛弃之人。”

宛如一把重锤狠狠捶打心口,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心脏更像是被撕扯开来,疼得厉害。

之前的一幕幕景象浮现于脑海,那样真实却又美好,如同虚幻的梦境。

可越是沉迷于这份美好,在梦醒之时,心脏便越是疼痛难忍。

胸口剧烈起伏,分明正在大口大口呼吸,却几乎要窒息而死。

水霏语静静注视着他的脸上神情变化,满目同情道:

“你放心,看在你同我有相似之处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若是换作往常听到这种话,他定然已经吓破了胆,哀声求饶。

可现如今,心情竟是那般平静,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望着水霏语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匕首,寒芒刺痛了他的双眼,曾经对于求生的迫切,在这一刻却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原来从始至终,没有人会真正爱他。

那份温暖,也不过是诱惑他入套的美丽假象。

铁笼被打开,他听见对方鞋底摩挲地面的声响,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寒芒,只觉得莫大的疲惫。

他有些累了。

沭不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缓缓闭上双眼。

比起打碎这个美好的梦,他宁愿自己一直深陷泥潭未曾脱离,总比从高处狠狠跌落要来的痛快。

心中最后一丝家的希冀,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黑暗之中,他听见一声闷哼,那锋利的匕首却迟迟未曾落下。

“咔——”

兵器同铁链碰撞的声响让他浑身一颤。

下一秒,手脚都束缚蓦地断开,毫无防备的他只觉得身体落空,猛地往前栽去——

意料之外的,栽入了一个甚是温暖的怀抱。

手上的枷锁被打开,掉落在地上。

沭不归仰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

“墨途……”

谁能想到,在他已经做好必死决心的时候,竟会被他搭救。

“我在。”

墨途低声应道,垂眸望着怀中双眼空洞毫无生气的人儿,胸口像是被堵住似的闷痛,不由自主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我说过,别太相信洛誉。”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倒是夹杂着几分怜惜意味。

“我知道……”

怀中人儿嗫嚅着回答,黑眸流转,瞥见他被铁锁捆绑红肿的手腕,手中的力道不禁紧了紧。

沭不归勉强平复下情绪,从他怀中挣脱,望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水霏语,怔怔道:

“她不会是……”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说水霏语是要取他性命,但得知她的故事后,他心里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只是晕过去罢了。”

墨途淡淡回答,褪下外袍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十分自然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带着他往外走去。

“这里全是天水阁的人!”

沭不归力气不如他大,不管怎么反抗也只能被拖着走。

“我能进来,自然能带你出去。”

墨途狂傲的撂下这句话,带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地牢,蓦然骤亮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适应了半晌后,他这才发现整个天水阁竟空无一人!

“那些天水阁弟子呢?”

沭不归愣住。

“已经支开了。”

墨途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将他带上马车,于道路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