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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夜雨微澜 > 第19章 风吹柳花满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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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城,聿州府大牢。

“小爷我说过,区区霜阁,老子还不放在眼里,臭娘们儿你乖乖在这儿吃牢饭吧!小爷我在牢里弄死你也不会有人问一声,哼哼……”

古玄晴蜷膝坐在墙下想事情,当在牢门外叫嚣的安相家大公子安永绵是空气。

她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有一部分也是拜这个蠢材臭纨绔所赐——她就是从这死小孩手里救下了安永夜——当然,方式可能有点……暴力。

于是这死猪头回家跟他娘哭去了,安相夫人跑到聿州府尹那里去闹,那不开窍的府尹大人还真上霜阁拿人来了。为了不影响少卿府的日常工作,也是她自己想找个地方整理一下思绪,古玄晴没反抗任他们缉捕来了牢里。这事儿白少卿还不知道——千秋宴期间文武百官各有各的忙,他一早进宫去了。

牢门外,安永绵还在废话,古玄晴忽然觉得很烦躁,她虽然是不反抗“自愿”被抓进来的,但是也绝不是认罪更不是屈服的意思。

“小爷我要划花你的脸,让你变成个丑八怪!变成鬼了也是个丑鬼!”安永绵还想再骂,忽然十几根稻草冲自己迎面射过来,吓得“妈呀”一声抱头蹲地,那些稻草悉数插进牢门外的青砖墙里。

“别乱叫,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肯定没脸见人,早一头撞死了。”

看都不看那猪头一眼,古玄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在茅草垫上,气定神闲地下逐客令,“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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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会儿,还是感觉有人在外面,不由得火大,“叫你滚没听见啊!”

“哟,古家姐姐,那我可真走了啊。”

一回头,只见某白姓少年死不悔改一身无常鬼的打扮,笑眯眯地站在牢门外,身后跟着天然居的跑堂——扛着好几只大号红漆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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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凌云城天青侯府的小侯爷,白少卿家的小十四白少香虽说成年了,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六岁娃娃,这孩子样貌也嫩,面团似的可爱得不要不要的,嘴巴又甜,装起乖来,上到八十八下到刚会爬,男女老少一律通杀。

不过你也要知道白家就没有省油的灯,小侯爷安生点还则罢了,折腾起来,方圆五十里都能给你闹腾个鸡犬不宁——除了他哥没人管得住,所以这上谕一到,赶在天青侯府还没叫他拆了之前,老宗主撵着他出门游历来了——反正只要他不入仕,干啥都行。

于是这孩儿一蹦三跳“投奔”他哥来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哥俩,对外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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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香好脾气地看着古玄晴毫无淑仪地山吞海塞,甚至还体贴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再来个冰糖炖燕窝当饭后甜点。

“去!不爱吃甜的,再来只小油鸡还差不多。”

古玄晴最大的本事不是捉贼或贼喊捉贼,应该是嘴里塞满食物,还能字句清晰地搭话,且不会噎死自己。

继续张牙舞爪,将满满三盒的美味珍馐扫荡干净,末了,长舒一口气,古玄晴咬着牙签评价,“还是小油鸡最对味。”

“我可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现在被七哥抓壮丁,不仅要帮忙看着你,还要管饭,有没有这么倒霉的差事啊!记得啊,这笔账以后可是要还的。”白少香假模假式地叹气,“牢饭有那么差劲么,你好像十年没吃饭的一样。”

“你懂什么,有得吃的时候就不能浪费,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饿肚子。拜托你,对待食物要心怀感激!”

白少香嘴角直抽,腹诽,你应该对为你提供食物的人心存感激才是!

古玄晴看着白少香摸摸搜搜地收拾了半刻钟,把那堂口搬来的长凳擦了三遍才肯坐下,不由好笑,这孩子太爱干净也是病啊,这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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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姐姐,那个灭门案和吞针案,当真就这么了结了吗?”

白少香这冷丁儿一问,古玄晴就觉着眉毛棱疼得慌。这俩案子现在并案移交刑部了,上头的只想快点结案,稀里糊涂逮着打更的,就胡乱编造个动机,把杀人这样天大的罪名往人身上一推——关键这人估计得了上家两头允诺的好处,就是个被推出来顶包的死替,那罪认得死死的,霜阁想插手都捞不回来。

“不然还能怎么样?明面上,一边儿死的是硕人馆的红姑娘,好家伙,牛毛荇针重现江湖了,另一边儿,朝廷命官一家被摘了脑袋,虽然是已经致仕的,那到底人还没出这京都上坊呢,也难怪刑部三门脑袋上都要冒烟,这不光宫里的要施加压力,只怕长空寺也得瞪着眼睛盯着这事儿,刑部管审管判就是不管查,这不正好把霜阁放在火上烤——上头说啦,让秘密调查!你就说你哥吧,怎么尽落些两头不落好的活儿!”

“查清楚总归还是对官家和白苍山你师门也好交代不是……”白少香干笑。

古玄晴睇了小家伙一眼,“我承你惦记哈,谢谢你!”

给官家说法这是肯定的,毕竟这一类的案子,从根本上触及京畿守卫的安全性,一个国家的京都治安都这么薄弱混乱,往小了说影响民生,往大了说,影响社稷国祚,是个正经皇帝都要重视的。

关键是这事儿它不好说,尤其在古玄晴的立场——她难道能一五一十告诉皇帝老儿沈鵘,这俩案子是夜澜余党名震山庄,跟某些朝廷势力勾结,在暗中寻找神机兵库的钥匙,顺道各自都在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沈鵘不手拿把掐地拧着她脑袋,让她交代出神机兵库的秘密才怪了!

她能说吗?说了不止名震山庄受牵连,其他已经归化的夜澜遗民也要受牵连,更甚者,会把霜阁和白少卿也拉进这泥潭里,解释不清。

一想到白少卿,古玄晴就是一阵唉声叹气——就是从小到大,从来也没人教她,那种说又说不出,形容也形容不来,卡在咽喉,困在心间,明明期盼,又不由自主地害怕躲闪的心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莫不是也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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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白苍山,这中间要给些说法的也就古玄晴而已,冯家已经跟沈鵘表了忠心,白苍山虽然还有些江湖威望,但也早已不是朝廷敕造认证的天下第一仙门,现在冯家态度很明显,冯琳就是冯家的一条蜥蜴尾巴,遇到问题直接断掉扔给对手就行——有了官家作保,谁还在乎白苍山啊。

古玄晴摇摇头,白苍山近年式微,山门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他师尊是个很别扭的人,在乎那点儿名声,又想要巴结上朝廷,一边清高,一边又要结交那些他原本看不上的朝廷官员,活得也挺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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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姐姐,你应该知道,要解决这一切,只需供出一个人,说出一个秘密而已……”白少香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口。

古玄晴听了,眼眸微寒地盯着他,好久忽然一声轻笑。

“小子,你何故要这样说话。你其实自己明白,我们的境况是一样的。他们忌惮夜澜,是因为神机兵库,我就算把蒋莺供出去,她一条命,焉能化解那些人的觊觎之心。何况,蒋莺之于我,恰如白少卿之于你,你我都不可能舍弃亲人。我虽说并不在意夜澜如何,责任在身,至少不能枉顾那些夜澜遗民的性命。而你,你身上一样背负着凌云城的存亡。现在,你明晃晃劝我弃义,这合适吗?”

古玄晴一番话反怼回来,白少香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不说也不笑,良久才轻叹一声,“果然……”

“果然?”古玄晴一时不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这小孩儿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没说。

白少香垂下眼眸,“如果我说,我不是从道义层面上来劝说你,而是从未来层面呢?”

古玄晴一下没听懂,“什么?未来?”

“如果你坚持守着你的道义,未来还是会失去蒋莺……有一个人,也一定会因你而死。”白少香再抬眼,眼尾泛着薄红,眼神急切又认真,“现在,反而是最佳,也是最后的机会……”

“等等,你该不会说你能未卜先知吧?”古玄晴好笑地看着他,但见他似乎不像在开玩笑,神色也渐渐疑惑凝重。

白少香不再说了,他知道此事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他倒不是拥有什么未卜先知的异能,他只是,有一门预测准确率极高的算法。

这事连白少卿也不知道——凌云城无限书院里有一只老鬼,名叫司徒尔雅,生前曾是前朝钦天监的占星师。不知为何死后经常在无限书院的书楼里游荡,恶作剧或者找学子讨酒喝,白氏子孙皆能看见他,但只有白少香能跟他无障碍交流。

白少香便是从他那里,学得了司徒氏族的独门绝算,占星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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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你。”古玄晴直白地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就背叛和出卖,我发誓要守护的人。”

“你只要肯相信我哥就好!”白少香忽然有些急了,“我们会保下蒋莺,你不会失去任何人!”

古玄晴沉默了,好久才又抬头直视着白少香,“小子,我承认,你提出的假设,的确很让我心动,但我依旧不能拿神机兵库来冒险。你们太小看神机兵库了,我虽然还不知道那当中到底潜藏着什么危险,但我相信赫月公主的抉择,也相信蒋莺的忠告。所以,我不会把这么危险的秘密拱手相让。如果你说的,那个会受我牵连的人,是你哥白少卿,那选择坚守我的道和义,也是我保护他的方式。”

白少香的神色有些奇怪,带着点了然的欣慰,又充斥着懊恼与不甘,“果然……这才是你。毕竟……这才是你。”

古玄晴晃晃脑袋,顺了一下高高束起的马尾,懒洋洋靠着墙。

“要我说,你不如去劝劝你哥,别再跟我过多牵扯,不然哪天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少香“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他白少卿要是肯听我劝,少爷我,还用得着跑到这又湿又冷的鬼地方来……”

好么!堂堂凛朝大都,京畿重地,在这少爷眼里就是个又湿又冷的鬼地方……

古玄晴哭笑不得,“少来,你当我像慕容玹琮那样好骗呐。天青侯述记天下,哪里有大事发生,侯爷便会出现在哪里。你白少香,自然是游山玩水第一……”

这话调侃的意味明显,其实古玄晴也隐约能感觉到,只怕这一次要发生的大事,关系到白少卿,甚至整个凌云城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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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说说,沈鵘哪里来的底气动凌云城?我听说,凌云城有凛朝开国以来第一块,也是唯一一块丹书铁券作保,他沈氏的祖宗发重誓,生生代代,绝不可毁伤凌云城名声,背弃白氏子孙。如有违誓,白氏可自立称帝,取而代之的,是不是?”

白少香又“呵”一声冷笑,“一个死物,和虚无缥缈的誓言,哪里比得上亲自握在手中的实权,抵得过他心里那点猜忌呐……”

“不是……我说你们白氏,是真的就没想过取而代之?”古玄晴忽然燃起点八卦之魂来。

“取而代之,哪有那么容易,漫说从老祖宗白燃枫那儿就没动过这心思,就算咱这后世不肖子孙真有那贼心,凌云城一城都是老弱妇孺书呆子,我们拿什么跟他沈家拼个取而代之?”白少香嗤笑一声。

古玄晴不说话了,其实并非是没有法子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量兵力的,以白氏的名望,应该不难号召策反地方屯兵,再者,若是凌云城先一步得到神机兵库……

她不敢说,这个念头都不该有,从蒋莺告诉她,神机兵库关系到过去、现在、乃至很久以后的未来,许多许多人的性命的时候,她便时刻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生怕信错了人,误了天下安危。所以,漫漫青春,竟落得孤孑至此,谁也不敢信,谁也不敢过多结交。

她多少是羡慕白少香的,这孩子有梦想,有抱负,有可牵挂的人,眼睛里有光,正该是他这个年纪,恣意洒脱的样子——是她奢望而从来没有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