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古乙将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小丫头送去孩儿他娘那里,杨晓轻看一眼孩子哭皴了的脸,埋怨地狠瞪了俩大男人几眼。
昭阳内疚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古乙挠挠后脑勺,冲着夫人一阵嘿嘿傻笑。
杨晓轻白了古乙一眼,戳他一指头,“快别跟我这儿装傻充愣的,倘或妞妞惹出病来,老娘跟你没完!”
“那不能,妞妞要是病了,我可不得先负荆请罪嘛!”古乙也就在外边是谦和君子模样,跟夫人眼前儿,惯是涎皮赖脸黏黏糊糊,“夫人别生气哦,看气坏了长皱纹……”
蹲在院子门外头的昭阳白眼都要翻累了——当着前夫哥你俩这波秀恩爱……古乙你是真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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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捂着心口窝跟着古乙去客房,一脸的“我欲乘风归去”——心都给扎成筛子了。
客房在离正院儿最远的东北角,昭阳一路跟着古乙,沉默不语。他知道,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避嫌,最好不见,可从看见她们母女俩,他的魂儿好像都只跟着她们去了,即便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有教养失礼至极,他还是想着能多看她们一眼也好。
“我可以不经管着你来看妞妞,但是太子殿下,晓轻现在是我夫人,古某还是希望,您不要背着我去骚扰她。”古乙推开客房的门,扬手挥了挥浮尘——客房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昭阳倒不甚在意住处环境,当年他乞讨行骗的时候,什么腌臜旮旯没将就过。
“大人就别一口一个殿下了,我这个殿下怎么来的,你也一清二楚,不过担个虚名儿,挂个幌子。”昭阳走到罗汉床前,掀了最上层的垫子,把褡裢朝板棕上一丢,直接坐在木头架子上,“私自去衙门口堵她,是我欠考虑……以后不会了。”
“这屋边上就有井,你去打盆水来。”古乙把昭阳赶起来,重新铺好床,扎起袖子忙着扫尘擦桌,昭阳看傻了,“给我住……就不用这么精细了吧?”
“谁说单给你住了。夫人要照料孩子们,她房里,自是没我的位置了……”古乙唉声叹气,“你傻站着干嘛,打水去!”
“大人要歇息,不是还有书房吗?您该不会……是要跟我挤一间吧?”昭阳干笑着。
古乙抬头,特清纯无辜地看着昭阳,仿佛在说——“那不然呢?”
哎我天呐……
昭阳认命地去打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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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半宿,俩人才躺下,古乙拿出一截布条儿,一头拴在昭阳手腕上,一头绕在自己手上。昭阳看着他忙活,哭笑不得。
古乙是个很清明板正的人儿,吃个醋都吃得暗戳戳别具一格。
“你放心,我再怎么素习不良,也不会半夜悄悄翻墙去找你家宝贝夫人和小姐的,吓着她们怎么办……”昭阳摇摇头,扬了扬被古乙绑了一串死扣儿的手腕子,“多劳大人您看管着我。”
古乙仔细检查了门窗和绳扣,笑眯眯冲昭阳一点头,“睡吧!”躺下就把被子全卷到自己这边了。
“哎……”昭阳一只手给他拽住了,不好换姿势,又不好意思把被子拽回来,只能侧躺着蜷成一个团。
“古乙……晓轻真的是个好女人,是我误了她,所以只能错过,还好她最后选了你。”
“你是要替我夫人谢我?”古乙明显有些阴阳怪气了,暗暗“哼”了一声,翻过身来躺平,语气不无骄傲炫耀,“她可是我夫人。自然因为她是极好的,叫我高攀了才是。”
昭阳没敢翻身,依旧背对着古乙,笑意落寞,“我不是要替她们谢你,我只能替我自己谢你。很多事情我都没能做到,但是你都做到了,所以谢谢你。”
杨晓轻回来翊观,杨家嫌弃她有辱门楣,早就和她断绝了关系。
古乙要娶杨晓轻,古家也要同他断绝关系。这对新人注定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杨晓轻面对着全世界轻蔑的眼神,只有古乙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他与长房分家,自己开府另居,明媒正娶了杨晓轻,给她以一个丈夫对妻子无尽的宠爱与敬重。
起初杨晓轻也以为,古乙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愧疚,怕他给予的好终归带有别的目的,与他相处一直谨慎且客气,和睦不假,却也很拧巴。直到生下玄晴,杨晓轻突然开了窍,或者,突然想明白——古乙这个人没那么复杂,他只是足够赤忱,足够直接,爱与不爱,都义无反顾。
而且,古乙对小玄晴,的确倾注了一个父亲所能尽的一切关爱与呵护,让玄晴能无忧无虑地长大,便是给了杨晓轻最大的安全感。
“我也未见得就思虑周全……眼下,就恐是挖着了点儿不该看的微末细节啊……”古乙沉默半晌,瞪着眼睛看着房梁,“若是不小心牵连了妻儿,我只怕万死难辞其咎,哪还当得住你一句谢。”
昭阳一皱眉,忍不住也翻身躺平,“你不是说,放粮一事你自有打算?”
“只放粮一事,还有斡旋余地,未必能把我一家老小逼至绝境。我只担心……东洲盐帮往我朝走私精盐——…”古乙还没说完,昭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双猫儿眼瞪得溜圆。
“……不要命了你!谁不知道东境粮道还算得上清正廉明,能替老百姓说上几句话。东境盐课,那是官匪勾结的豺狼窝!”
东境上一直有这么一首谚语:人之生死,阴阳两道,无非,人生非人,人死做鬼,但若踏进了豺狼窝,自此离了阴阳道,人生是鬼,人死,是豺狼口中肉,是虎兕爪下伥。
“你怎么还惹上盐帮了?!”昭阳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无责备。
“什么叫我惹上盐帮?我那不是着急筹粮嘛!”古乙扒拉掉昭阳捂嘴的手,一脸郁闷兼委屈,“我就是顺手翻翻税赋记录,想看看可以找哪个富户乡绅冤大头打打秋风嘛……谁知道就刚好查到,户部、盐课在东境水陆漕运关税上造假——…”
昭阳又一把捂住古乙的嘴,整个无语到眉毛飞起,“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啊?说这么清楚,摆明要拉我下水!”
古乙眉梢一挑——看来你也不笨。
“……”昭阳捏了捏拳头,忍了又忍,“罢了,我张昶平生最怕欠人情,就当替东境饥民,还你放粮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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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骆东明手中握着酒杯,用力到指节发白。
对面的提调大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拍马屁打圆场,帘子后面的人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坐在斜对角的冯锡一直在打量着这位白苍山的高人。
冯家世代皇商,冯锡更是在朝中混到一个茶政司榷税通判的官职,凛朝一贯重视茶盐两课,这种对外贸易的大头宗项,总是难免和江湖势力有些勾连,行事会方便许多,盐课有盐帮照应,茶司,或许也可以找个江湖门派背书。
这就是今天这场酒局的终极目的。
只是看骆东明的样子,似乎还是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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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的没落,从前朝棠冲之辩后,那场声势浩大的灭巫运动开始时,就已经成了定势。
对于白苍山这样,根本就没来得及乘东风飞升为上仙门的门派,一度被重重盘剥。
当所谓清心寡欲的“仙人”们开始意识到,不吃饭会死,坐瀑布底下冲凉会生病,丹炉里炼出来的丸子并不能让人长命百岁羽化登仙,作为人的烦恼,就足以摧毁一个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灵魂。
从“仙”堕落成鬼,比从人绝望成魔要快得多。要为柴米油盐忧心时,空有修仙之法,究竟比不得五谷穿肠来得实在。
骆东明没有成为掌门之前,哪里知道当了一派之尊,还得天天纠结在算盘珠子中间,门派里一应大小事务,哪一个不要花钱。
守着清高,换得来饭吃吗?
可惜心理建设得再完善,临到了这种场合,他还是放不开。
“哎呀,骆掌门!你怎么光坐着不喝呐!”提调大人绕过桌子一把搂住骆东明的肩膀,骆东明差点下意识把他摔出去,愣怔片刻,才略显慌张地举杯回应。
“喝!喝起来!”提调大人看着骆东明局促地饮了一杯,赞了一声“好!豪气!”
“大人、大人……”骆东明本就不善言辞,又是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别提多别扭了。
提调大人却压根儿不顾骆东明的推拒,不由分说拎着酒壶又给他满上,“来!再来一杯!……是不是不给面子?干!”
冯锡显然要更懂得周全局面,不会只为了媚上而胡乱烘托气氛,也看得出今日这局实际的宾主其位,他向帘子后面的人遥敬一杯,那后边儿坐的并不是赵辛本人,只是个递话的,所以全程只听不说,但即便这样也不好得罪。
赵辛本人不来,但派人来应付这场面,人也都请到局中了,这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至于正经事儿,那就不妨各自去谈。
“提调大人酒兴正酣,实不该抚了您的兴致,可我看骆掌门实在不胜酒力……这样,冯某,代骆掌门陪大人三杯,如何?”
“嗯?冯大人?你代他喝?不行不行,你代他,可不兴用杯,来呀!替我们换了海碗来!今日!不醉不归!”提调大人显然已经醉了,咋咋乎乎的。
“哎哎!大人!我的提调大人呐!冯某看您是瞧上这顶级女儿红,被勾起了酒虫儿啦!这可不成,兴你识酒嗜酒,咱主子老爷可没那么多珍酿供咱糟蹋不是!”冯锡不动声色地把骆东明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换了个琉璃盏倒了盏葡萄酒,拉着提调大人就是一通二五四六,“来来来,女儿红,这一坛都是你的。我呀,就这琥珀光,陪您三盏,可别叫我这不识货的,牛嚼牡丹,是也不是?”
骆东明不笨,只若有所思地看了冯锡一眼,悄声离席到了外头栏杆前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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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掌门。”
不一时,冯锡拉开纸门走出来,骆东明急忙行礼,“大人……”
“使不得使不得,骆掌门是世外高人,冯某不过浊世俗人一个,冒昧叨扰啦!”冯锡也很客气,还施一礼。
骆东明稍显木讷地苦笑恭维,“什么世外高人,世间已无仙门,我白苍山……还需仰赖各位大人扶持。”
“好说好说,俗人虽无修仙需求,倒也有些用不到的铜臭,能助白苍山渡过难关,也算是功德无量,总好过便宜那些不知所谓的江湖草莽。”
“……”骆东明其实很想吐槽,失去了仙门这个招牌,白苍山也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江湖草莽而已。
冯锡大概看出骆东明的窘迫,适时地抬手压了压,“骆掌门不必紧张斟酌措辞,其实冯某只需要知道白苍山的确切态度就够了,是否愿意与冯家合作,骆掌门只需点头,或者摇头。至于合作细节,那是下一步的事。”
“……我是想知道,若我点头,这桩交易是否只在你我,还是……那位大人,才是背后东主。”骆东明口舌不圆滑,不代表他不聪明,“我至少,要知道今日我这一点头,把白苍山卖给了谁……”
冯锡倒是没料到骆东明这么直接且犀利,扬了扬眉,“我只能这样说——以后与白苍山直接对接的人是我冯家,给钱的也是我冯家。至于我冯家为谁做事,这与白苍山没有什么直接利害关系,再者,你白苍山又与什么人有些恩怨纠葛……我冯家也绝不掺和其中。你我,不过各取所需,这样,够不够清楚?”
骆东明沉默了,他现在就像盲人瞎马临断崖,犹不犹豫都是绝境,要么,白苍山就此绝派封山,散尽门徒,要么,向世俗低头,敛财自救,争取重新搏回朝廷封号。
“也好。”冯锡点点头,拍了拍骆东明的肩膀,“冯某诚意十足,自然愿意多给骆掌门一些时间考虑……”
“不必。”骆东明抓住冯锡拍他肩膀的手,冯锡有一点估错了骆东明,那就是这位白苍山掌门虽然拘谨于凡俗酒局,讷于社交,心性纠结,但他是个上位者,从骨子里就不具备奴性,他会妥协权衡,却绝不可能屈服。
冯锡感觉自己的手快被骆东明捏断了,开始还硬撑,后面实在忍不住皱眉呼痛。
“抱歉,习武之人,手重了些。”骆东明一松开手,冯锡赶忙后退一步用力甩了甩胳膊。
“骆掌门究竟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肯拿钱,我自然可以为你办事。合作谈不上,你我目的并不一致,我只是需要钱和名声,你能给,我就为你卖命,所以这一切,只算得上交易。冯家本就是世代皇商,谈交易,岂不比谈合作简单明了。”既然只想各取所需,那正好,我不会深究你什么背景,后面还站着谁,你也不要刺探我,想着往后出了事推我挡箭,拿我垫背。
冯锡咬着后槽牙重新看向骆东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看走眼了,以为好糊弄好欺负,谁知心思玲珑剔透,照世俗如明镜,纤毫毕现。
“呵……果然我并未说错,骆掌门,当真是世外高人。”冯锡点点头,伸出那只差点儿被骆东明捏废的右手,“不错,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们只谈交易,不论纠葛。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冯锡,冯氏当代,三族宗长。”
“好说。”骆东明左手稽礼,同时伸出右手,与冯锡四指相碰,并不相握——这是商家榷议之礼,也意指只谈交易,不问情由。
“山人,骆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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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翊观东境军机营大牢
这里边关着不少人,而且由于军机纪律,除了男女之别,其他一律不许差别对待,因此所有的犯人都一窝蜂挤在一个大笼子里,条件实在很有限。
昭阳蜷在整间牢房唯一有阳光照射的一角,身上衣服都是湿的,整个人脸色也不正常,紧皱着眉头,虚弱不堪。
“老大,他到底犯啥事儿了?怎么遭这么大罪……”
其他犯人都缩在另一边,围着一个脸上有道疤的粗犷汉子,小声议论着。
“他?他没犯事儿。”莫鹏蹲在一旁,嘴里还叼着根草棍儿,眼睛直勾勾盯着昭阳,一开始那两个狱卒把昭阳从水刑房架出来丢进牢房的时候,就是莫鹏指挥着小的们把人放到太阳底下晒着去的。
“……没犯事儿?”那怎么被关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这小子还是到军机衙门自首的呢,不是说自首罪名从轻吗?怎么一上来就是军机六刑……”
“你什么时候见军机衙门真有纪律懂规矩?那帮酒囊饭袋上过战场吗?像老子一样真刀真枪拼过命吗?”莫鹏斜了一眼说话的小兵,呸一声吐掉草棍儿,“这人老子知道,老子进来还是因为他呢!”
“那老大还对他这么客气?”不该趁他病要他命吗?
“有的人吧,由不得你不客气。”莫鹏说着,站起来往昭阳身边走过去,话却是对着身后小弟说的,“小猴子,你不是说,你老家此次也遭了灾,家里老娘险些饿死吗?后来有人组织飞侠给穷人散派口粮,救了你老娘一命。”
莫鹏指着昭阳对那帮小兵说,“这就是组织派放粮食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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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东明来大牢见到昭阳的时候,距离他被关进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昭阳整个人除了瘦脱相,精神尚可。
“张昶。”
骆东明站在牢门前,光线昏暗,衬得双眸幽冷。
“阁下是?”昭阳依旧在角落里晒太阳,眼睫上散落着和煦的光。
“白苍山骆东明。”
“白苍山……你是晓轻的师兄?我听晓轻说起过你……”昭阳反应了一瞬,眉头舒展,显见地开心。
“别叫得那么亲热,师妹已嫁为人妇,理当与外人保持距离。”
“……是啊。”昭阳让骆东明说得一愣,眉睫微垂,却还是难掩希冀,“所以是晓——…古夫人托您来看我吗?”
骆东明一脸的“你想得美”,翻了个白眼,“是小乙托我来的。”
“小乙……古大人?”
骆东明又一脸的“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昭阳前来军机衙门自首,称是自己伙同东洲难民暴乱,胁迫古乙交出印信,下令私放军粮,加上古乙向八大世家疏通汇报此事,求得澜江两道节度使庇佑,外头又有人帮着大肆宣扬,煽动民议,朝中无人愿经管此案,只下令古乙撤职,古府圈禁,放粮之事就此基本揭过。
昭阳自首的事古家人不知道,古乙也是反复思量,觉得事情了结得太过顺利,未免蹊跷,才多方打听到昭阳所做的事。古乙不能出府,只能想办法通知骆东明,托他前来看看昭阳。
“她……他们,都还好吗?”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杨晓轻让人来慰问,昭阳眼前仿佛能看见凶巴巴瞪人的她,和脸蛋圆滚滚白嫩嫩,可爱精灵的小玄晴。
骆东明盯着昭阳,他原以为晓轻口中的“张昶”,不过是个滥赌成性,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他心中其实不无轻视,连带着也暗自嘲讽晓轻眼界浅,可如今一见,方知师妹眼力不差,昭阳太子,自有他的可敬之处。
“尚可。”
骆东明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古乙一家子的现状,照理说,古乙丢了官,一大家子没了经济来源,还被全府圈禁,怎么也该愁云惨雾才是,可是——他前几日悄悄去府里探望的时候,那一大家子,正为了争最后一块饼,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别提多欢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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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尚可”二字,昭阳也安心不少,低头轻轻笑起来。
骆东明轻叹一声,也只有古乙才会想到让他来代为慰问,对着昭阳,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如尽快办事。
莫鹏本来听见骆东明自报家门,也就安心搁一边儿懒洋洋躺着去了,忽然听见利刃出鞘的声音,惊得一骨碌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骆东明执剑指着昭阳。
“你想干什么?!”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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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东明废话不多说,反掌运气,飞剑横扫,牢房本就是个木头笼子,一下就给震碎了。
“……你们干嘛不跑?”骆东明收了飞剑,有些疑惑地看着牢里一脸懵的众人。
众人犯面面相觑,如梦初醒,这才忙不迭争先恐后往外跑。
莫鹏扶起昭阳,俩人还有点懵,关键也不知道骆东明来这一手是图啥,就都呆萌地看着骆东明。
“都看我干嘛?莫鹏,你带上他,跟我走。”骆东明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拽断了昭阳的镣铐,让莫鹏背上他,转身走向徐徐下落的困龙闸,又是飞起一剑,那千斤重的青冈岩制闸门直接飞出去一丈开外,别说狱卒牢头了,军机营看守的士兵也都吓得跑没影儿了。
“他咋知道我叫莫鹏……”莫鹏小声嘀咕着,背起手脚都被镣铐磨破的昭阳,跟着一剑在手,神佛难挡的骆东明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军机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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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究竟是何意?”等出来走得够远了,昭阳才拉住骆东明问个明白,“古乙应该没有叫你来劫狱吧?所以你是受谁指使的?”
骆东明低头盯着昭阳拽袖子的手,盯得昭阳毛毛的,小心松开,又后退一步,骆东明才没有了那股子想剁他爪子的杀气,“昭阳太子,你觉得我会受人指使?”
“那为何要多此一举呢?于你有何好处?”
“也是,本来奉月十方也已经准备好今日要救你出来的……”骆东明抚了抚眉间,他灵台之中有半枚澄明珠,那是一件仙门法器,有灵感善见,预知未来的效力。
“你知道?”昭阳不禁又添疑惑,他和奉月十方的联系十分隐秘,外人不可能提前得知才对。
“昭阳太子大可不必如此惊惶,你们的计划并没有疏漏之处,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我知道,只是个意外。而骆某,不过想借这个意外,卖昭阳太子一个人情。”
“白苍山因何要予我这个人情?”
骆东明忽然有些急躁,一把揪住昭阳的衣领,“你听好,不是白苍山要卖你这个人情,是我,现在的我,需要太子和你的僚属,乃至奉月十方,来帮我一个忙。”
“……什、什么忙?”昭阳手忙脚乱地拍开骆东明的手,有些没好气。
“九月初二,我要你帮我阻止一个人去古府。”
骆东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很古怪
“阻……不是,谁啊?”昭阳瞧着也很有些莫名其妙。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