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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夜雨微澜 > 第42章 泛泛入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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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凤莽,长空寺。

古玄晴望着眼前精致又不失威仪的大殿,感觉有些抬不动腿。

“怎么了?”白少卿回头瞅着明显被镇住了的古玄晴。

“我一直以为这里跟冷宫差不多……”

“想什么呢你,这里可是正经的御敕行宫。在陛下还未亲政之前,这儿就是整个朝廷权利的核心,被称作小朝廷呢……”白少卿捏了一下古玄晴的鼻子,就连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儿,也让白大人觉得异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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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兰若站在中厅前迎接,瞅着这俩旁若无人的样子暗暗咳嗽两声,一阵好笑。

“兰若姑姑……”白少卿臊了个大红脸,拽着古玄晴的手就给兰若引见,“这就是我跟姑姑提起过的玄晴姑娘……”

古玄晴赶紧把手抽回来,白了白少卿一眼,向兰若行礼,“见过兰若姑姑。”

兰若也向古玄晴福了一福,“姑娘别多礼……”

又看看白少卿,掩唇轻笑,“白大人来得早,太后才起呢,要劳大人在此稍候了。”

白少卿有点点尴尬,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姑姑去忙吧,我们等着就是了……”

这是好不容易逮着太后保媒的机会了,生怕人跑了呀……

兰若觑了古玄晴一眼,把古女侠也臊了个大红脸,移开视线看另一边。

“兰姑姑,太后找您呐。”夏如妆正引着小宫女来给客人看茶,顺道叫兰若回去伺候,就见兰若应着声回转,抿着唇憋着笑,脚步那叫个轻快……

怎么了这是?

一抬头,正瞅着俩大红脸,小宫女们都在偷笑。

哟呵,哪还有比调戏这种害臊小情侣更叫人心情愉悦的事儿了呢。

夏公公朝小宫女们一使眼色——开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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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出来的时候,白少卿和古玄晴一个坐左边第二座,一个溜到右边末座,中间隔着四五个座位,一个往东瞅,一个往西看,俩人都跟烧开了的铜水壶似的,不止脸红,都快冒烟了。

太后略嗔怪地盯了夏公公一眼,拿手指头点了点他——猴儿崽子你可仔细着……

“太后您明鉴,奴才跟白大人闹着玩儿呐……”夏如妆吐了吐舌头,一缩脖子赶紧溜到屏风后头。

“来,都起来,在哀家这里,都不必应那些虚礼!”太后摆摆手叫跪地行礼的两人起身,扶着兰若的手坐在首座,看看白少卿,又看看古玄晴,“这可是卿家你那心上人?”

夏公公躲在屏风后面都差点儿笑喷,暗暗给太后挑大拇哥——您老太会了!论调戏,还得是太后您呐!

“太后……”白少卿哭笑不得,索性顺着杆儿爬,抓着古玄晴的手就再次跪下,“她就是微臣跟您提过的玄晴姑娘,微臣斗胆,来求太后恩典。”

古玄晴低着头,想掐他手被他死死攥住了,忍不住斜他一眼,却见太后正笑眯眯看着自己,顿时有点心虚,“太后娘娘……”

祁芳露伸手拉起古玄晴,让她坐到身边,仔细打量着,良久,点了点头,“像,的确像……”

像谁自然是不言而喻,古玄晴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兰若,就见兰若姑姑也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眉眼间是很像的,只不过公主身上有种上位者的威仪,而古玄晴身上,更突显英姿飒爽的江湖豪气。

“哀家当年……也差不多是你这么个岁数,公主同我说起,她在翊观有个小侄女……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祁芳露眼中隐隐有泪光,兰若忙递上一盏茶,拿话岔开,“太后昨儿不是挑了好些小玩意儿,说要送给玄晴姑娘嘛……”

“对对,如妆呐,去把我那准备好的大漆盒子给我搬过来!还有那一对如意,一对金锞子。”太后忙擦着眼角,迭声吩咐夏如妆,又拍着古玄晴的手寒暄,“见面礼,莫要推辞。可别嫌少……”

俩小辈压根儿插不上话推辞,面面相觑,只得又跪下磕头谢恩。

“快起来起来……”太后索性一边拉一个,挨着自己左右坐下,来回打量,越看越喜欢,“要不说白卿家眼光不错,别说,真是越看越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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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几人说笑闲聊,夏如妆端着太后吩咐的东西回来,一转头看见他哥抱着拂尘立在身后,吓了一跳,好悬没把玉如意掉地下磕了,倒是夏如笑一如既往地敏捷,伸伸手就给捞回来。

“大总管,您这要吓死哪个呐……”夏如妆白了夏如笑一眼,“不声不响走路也没个声音,你大白天的做贼呀你!”

“……比不得你,你是少爷,我是奴才。”夏如笑面无表情刺了夏如妆一句,“陛下尊驾已至山门,你们准备接驾,我去跟太后回一声……”

夏如妆瞧着这人似乎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又一转身走了。

“……什么毛病?”

不过……陛下尊驾已至,一般不是他直接去唱了驾就行了,干嘛特特地跑来吓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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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笑去太后驾前回明了事儿,太后也是一愣。

“皇帝这么早来?”

谁想话音未落,沈鵘袖着手就溜达着进来了,“母后可是嫌儿子扰了您这说亲保媒的兴致?”

“呸!今儿又不是正经休沐的日子,你可是推了朝事,敷衍了早课?”

沈鵘朝白少卿斜楞一眼——看看什么叫差别待遇,双向标准!他白少卿就能好好地称病不上朝,怎么这当皇帝的,还得看着臣下的眼色,一天早朝也落不得。

“母后啊,您怎么就单单只对儿子这般严厉的?儿子不管,儿要喝醋了!”

太后叹了口气,直揉脑壳。原想着叫白少卿和古玄晴早些来早些走,以为皇帝怎么也得晌后才得空来的,这便不会遇上了,牵扯朝中那些繁杂事儿,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嘿!都看看,这就是哀家教出来的好皇帝,什么岁数了,还只管撒娇耍赖呐!你有本事,也正经选几个妃子放在后宫里,往后啊,跟你媳妇儿撒娇去,莫来扰我老太婆。”

太后看着沈鵘往椅子上一歪那个惫懒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拿了个龙眼丢他。

沈鵘没皮没脸地接住龙眼剥开吃了,状似无意地朝白少卿一扬下巴,瞧了古玄晴一眼。

“爱卿不打算向朕引见引见?”

其实古玄晴和沈鵘不算没见过,只不过那一两次都相隔甚远,古玄晴是认得沈鵘的,沈鵘则是知道古玄晴,但真认不得古玄晴的长相。

白少卿有些犹豫,他下意识不想让古玄晴太早接触到沈鵘,是既害怕以古玄晴的性子,会冒险直接动手,更害怕沈鵘会对古玄晴不利——要留着人筹谋利用还罢了,就怕陛下图省事儿,干脆下令都杀了……

以前的沈鵘或者不会如此暴虐,现在的,可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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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古玄晴,参见陛下。”古玄晴瞅见白少卿愣在那里发呆,忙自己跪下行礼,把沈鵘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必拘礼,起来说话。”沈鵘还是那么不正经地歪着,一边从果盘里揪葡萄吃,一边上下打量古玄晴,结果话还是朝着白少卿说,“果然爱卿眼光不错,这性子确实对你的路数,连朕也颇为欣赏。”

古玄晴跪那儿没起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巧被沈鵘一眼瞥见,微微纳罕。

“怎么,卿家倒有异议?”

“民女不敢,只是不服。”古玄晴挺直着腰板直视着沈鵘。

她无所畏惧,多少把白少卿吓够呛,忙也跪下了,抱拳正要开口,沈鵘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先别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古玄晴。

“……哦?卿,倒是说来听听。”

“都只说他白晚枫眼光好,意思是瞧着民女算是勉强能配得上他?倒不问,他可配得上民女?怎见得不是民女眼光好,瞧得上他白晚枫?陛下,今日可不止晚枫求娶,民女亦求嫁!江湖儿女,既选得出,势必九死不悔!民女求陛下赐婚!”

太后端着茶碗一口茶全喷了,兰若忙拿帕子给太后擦着,只不过看那手直抖,估计也在憋着笑。

白少卿忍不住扶额苦笑,另一只手却伸到媳妇儿身边给她牵。沈鵘瞧着他们这小动作,冲天翻了个白眼儿。

“……爱卿,适逢对手啊……”

白少卿紧了紧牵住古玄晴的手,看着她的侧颜,微微一笑,没多言语。

沈鵘玩味地打量着两人,并未叫他们起来。其实他也清楚,白少卿今日有意避着他,来求太后的恩典,是为了给他们双方各自一个台阶下——他绝不可能同意白少卿和古玄晴在一起,就如同绝不可能同意凌云城与夜澜神机兵库扯上关系,但白少卿现在明确告诉他,他不过求一人,且不必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

可你要如何证明,你求一人,便只得一人尔尔……

又如何证明,这一人,不会将其影响,尽数交付于你……

白少卿啊……情之一字,本就诸多变数,难道似你这般的人,也会天真到以为,两情相悦,就真的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眼见着沈鵘眼色越发不善,太后撂下茶碗,一把拽过古玄晴搂在怀里。

“这不正好,哀家就瞧着这闺女合眼缘,正想着收做义女,皇帝你就在这儿,不如多下道诏书,封个郡主。”祁芳露抬眼盯着沈鵘,眼神不无威仪袒护,语气也渐渐放缓,不容置疑,“好叫她日后……常来哀家跟前儿走动。”

沈鵘眉头一挑,又瞥了一眼白少卿——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白少卿这是在太后跟前儿,替古玄晴求下了一个保障,难怪他今日,定要先将人带来向太后引见。

是生恐先见了朕,朕会要她的命?

沈鵘笑意更甚,却也愈发叫人毛骨悚然,“如此甚好,就依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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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厅当中气氛正焦灼,殿前小全张唱宣的声音打破了众人马上就要剑拔弩张的架势。

“长空寺御茶待召赵辛,殿外求见——”

沈鵘敛下眉睫,端着茶碗拿盖子拨弄着茶叶。

太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立刻感觉到怀里古玄晴浑身一凛。

白少卿知道她听见赵辛的名字,克制不住愤恨,两只手都上前按着她,瞧着她通红的眼眶,微微摇头。

古玄晴双肩都在颤抖,左手让白少卿按住了,右手狠狠攥在袖中,要不是进来的时候要求除械,清寰剑没带进来,这会儿她只怕已经拔剑冲上去了。

太后干脆又抱着古玄晴脖子往怀里揉了揉,悄声在她耳边轻喃,“莫急。万事都有哀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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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参见太后,参见陛下,太后金安,陛下万安。”

兰若直接吩咐了小宫女放下了两重帘子,白少卿起身坐到帘外首二座上,低了头喝茶。太后依旧搂着古玄晴在帘后剥龙眼,剥一个沈鵘就偷吃一个,就愣是一个也不给古玄晴留,气得太后一直瞪他。

赵辛弓着身子低眉顺眼地进来行礼问安,他样貌不怎么突出,但声音是古玄晴死都忘不了的——这个人在古府灭门那天出现在府里过,也是他掐着骆东明的脖子,让他看着白苍山弟子执行灭杀古府满门的任务,他骂骆东明不过是条丧家犬,是狗,就要学会像狗一样摇尾巴,汪汪叫。

那个癫狂又恶心的声音……如今竟也会自己学狗伏低,汪汪叫了?

太后气不过地拧了沈鵘耳朵一把,悄声训斥,“你还吃!看热性上来嘴上长庁!”

沈鵘暗暗咳嗽两声,也不闹了,坐回他位置上喝茶。

只是光这样,就把赵辛晾在地上有半盏茶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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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今儿奉的茶不错。”沈鵘啜了口茶,咂摸咂摸滋味儿,漫不经心地说,却也并未叫赵辛起来回话。

“上好的玉泉冰心,只该用来奉养贵人。”赵辛也只好伏着撅着,不敢动弹。

“唔……这便是,那极寒北地玉泉岛上,特产一叶值千金的玉泉冰心?朕听说,此茶采制、存放、运输,皆是极不易的,故玉泉岛主并不榷卖。赵大人……哪里来的货源?”

沈鵘也懒得废话,划拉着茶叶似笑非笑地问。

赵辛一下子汗都下来了,他与那玉泉岛可是耗了好些时日,最终还是直接屠了半座岛,强占了岛上那几株绝品茶树……不料月前这批玉泉冰心又出岔子,不知怎么的叫北地银海国扣下了,又辗转周旋了半个多月才到了京中,他是实指望能借这极品好茶摸对路子,却不知沈鵘营造给外头的,口味刁钻的人设,本就是用来钓他这样的阿谀之臣的。

“这……这原不是买卖得来……只是老臣恰有个子侄,性好游历,与那玉泉岛主有些交情,故得友人相赠……”赵辛只得硬着头皮胡编,心下决定,若是沈鵘真追究起来,就把安永夜顶在前头——反正皇上早知道那小子的身份了,烫手山芋我抓不住,那还不丢还给你们去狗咬狗……

古玄晴此刻要是会他心通,绝对是个真菩萨也得气得冒烟——怎么说安永夜也是她在罩的!

白少卿端着茶碗盯着赵辛,略有些意外——按照这位潜藏了近二十年的性子,暗中培植了安耀臻,把持着茶盐两课,心机城府不可谓不深。可今日一见,总觉得少些什么。

“哦……”沈鵘撂下茶碗,轻轻一笑,满屋子人都是一哆嗦。

“原是借花献佛……不过这花,朕闻着有些血腥气。这茶这样矜贵,倒叫朕这心肺肠胃……无福消受。赵大人,这便跪安吧。”

白少卿看着帘后的沈鵘,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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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煞气。

那种生杀予夺习以为常的,孤煞之气。

赵辛此人满眼阴鸷,却独缺那股枭雄气,可能并非是完全的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