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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夜雨微澜 > 第16章 犹自梦渔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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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儿……”

“阁主还是唤属下倩倩吧,茉儿这名字,好久没人叫了,听着耳生呢。”

倩倩没好气地拽了一下被白少香牵在手里的披帛,一时竟没拽动,不由有些恼,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倩倩。”白少香自知理亏,顺着倩倩的话改口。

“属下在,阁主有何吩咐?”倩倩也不拽披帛了,靠着墙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少香。

有些人,一开始以为注定要相守一生,没想到错过了。

错过就错过吧,又以为就此错过,便不会再相见,可偏偏要重逢。

天不可怜见时,同在一座城一个坊市,都能生生错开好几年。

天可怜见了,一重逢,就好像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没的白惹些尴尬。

倩倩自己却知道,面儿上横眉冷对,心里其实怨怪不起来……

不是自个儿太没出息,而是有的人,没见的时候恨的咬牙切齿,见着了,才发觉满心里只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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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说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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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香低头看着倩倩的眼睛,他心里也是这一句,可惜一张口,就变成了公事公办。

“……永夜说,《太平锦鲤抄》在你那里。”

倩倩眼中掠过一抹失望,有些无语。

“所以?阁主要拿回去?”

白少香脸发白,耳朵根子却在发烫,平常再怎么舌灿莲花,此刻满心懊悔,嘴巴不听使唤,语无伦次地嚅嗫,“不……那并不是我的东西,我——我向你借……”

倩倩是真气笑了。

“借?阁主在属下这里信用一向不佳,您可曾记得向属下借去过多少东西?”

小时候的笔墨纸砚,课堂笔记,先生罚抄的策论,喂了池塘锦鲤的茶点,蛐蛐笼子,和装着她小心思的香袋,后来,还有没绣完的半幅喜帕,和她的姓名,她所有青春年少时憧憬着他的一颗心。

“我……”白少香张了张嘴,又无从辩解,终究是他错得离谱。明明两小无猜时,就总是故意央缠她,借了又昧下那些东西,就是想着能再见,盼着要再见。明明这么多年,那句喜欢在心口喉间徘徊过一遍又一遍,到了她眼前,偏偏像生了刺,扎得满口腥咸。

倩倩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意不无凄凉自嘲。

“没关系啊,是我上赶着犯贱呢,总是你要什么,天边儿的云彩我都恨不得摘下来捧着递给你。行啊,我认了,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该还的还一还,下辈子是不是就不用再遇见你了?”

这话问得,白少香像被人一刀扎在心上,还残忍地握着刀柄左右来回地拧上好几圈。

“茉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求退婚,林家会那样对你……我只是,怕我一旦成了现在这种不得不入京为质的状况,会害你更加难堪……”白少香红着眼眶,掰着倩倩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茉儿,纵然我们两个总要相见相欠,这辈子我还不起,那你就记在账上,总该也有我亏到头,让你做我的债主的时候……”

倩倩恨不得掐死这个呆子,“白十四!谁稀罕做你的债主!”

白痴,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在气什么!

倩倩懒得再跟他鸡同鸭讲的找罪受,气哼哼地推开他就要走。

白少香瞬间急了,什么理智脸面全丢到九霄云外,直接生扑跪倒,抱着倩倩的腿不撒手,“好好,你不是我的债主,你是我命里欠的那个贵人,没有你,我命劫将至,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呸呸呸!你瞎说些什么!你——你先松开我!”

倩倩还真没见过这章程,馆中最难缠的醉酒客人也没堂堂小侯爷这般无赖的。

“我不松开!你快说你原谅我,不然我真的会死,我立马去跳河!”

白少香学什么都很快,就是从小到大都学不会游泳,旱鸭子一个,所以他说去跳河,那绝对是毒誓了。

倩倩一整个哭笑不得。

“你怎么耍无赖……”

“我就无赖了!反正命要紧,你更要紧!”

白少香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像只抱着树干的大马猴,手脚并用,倩倩别说走了,动都动不了,挣扎了两下也放弃了,伸出手指头戳了白少香脑门儿一下。

“你……我真是,几时欠了你这冤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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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说不上和好的和好之后,倩倩回到葭菼阁,从博古架的暗格里抽出一本稍显破旧的书来,递给白少香。

白少香伸手去接,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再细看时,又没什么蹊跷,反倒让他觉着挺蹊跷。

“茉儿,我可以问一下,你知道这本书的来历和用途吗?”

之前虽然听安永夜说了那么一嘴,但还是疑点重重,关键是白少香实在猜不透安永夜的意图。

要这本书,是想干什么呢?

“……似乎说是什么诅咒之书,我拿到后并未打开看过,怎么了?”

倩倩见他眉心拧成个疙瘩,以为是什么棘手的东西,就着白少香的手打量着那本破书,看来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呃……你没看过就好……”这书的封皮用丝绸重新包封过,所以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想起它的内容,白少香耳尖通红,暗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关于这本书,那百戏师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倩倩在硕人馆这风月场里厮混惯了的,哪能瞧不出白少香那点儿尴尬心思,大约也猜到这是本什么书,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白少香一眼。

不过,与那些客人,倩倩或者还要插科打诨一番,调戏调戏俊秀少年。然而对着白少香,她总有些私心里的偏袒——虽然调戏起来可能会很有趣,但这等有趣,实在不想放在这样的场合——不管有没有人看见。

“……他能跟我说些什么?我接百戏园这个任务时,还是老阁主在的时候。老阁主只要求我按时收租,还嘱咐说,戏要演得泼辣些,不到万不得已,无论那百戏师想拿什么东西抵押,一律不接受,直到让他拿出这本书来……”

白少香嘴皮子直抽抽,老阁主他叔公可是个戏精老狐狸,调教的探子也是个儿顶个儿的戏精,你听听这任务安排,戏可够足的。

“那帮唱戏的其实挣了不少钱,要不是百戏师和他那徒弟掺和长空寺的事儿,可不至于什么也没剩下,要拿身家性命相抵。”

倩倩嘟囔着,她只负责完成任务,老阁主让她等着敲诈这本书,那她就老老实实按剧本演,不过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老阁主要她拿的是这破书,她可是见过百戏师拿来抵押的其他物件儿的,正经是有些价值不菲的古董珠宝和戏服头面,哪一样不比小黄书值钱?

真不明白这些人都什么恶趣味……

“……身家性命?”

“百戏师临死前自己说的,说这书就如同他的身家性命……”

倩倩眨眨眼,解释说,她还是没法儿把一本小黄书跟一个人的身家性命对等,实在理解不能。

白少香倒像是听见了一个关键词儿,如果这书确实像安永夜所说的那样,封印着大妖,得到书的人心术不正有求于那些大妖,却不想尽心供养,导致招来累世诅咒,那可不就是关系到身家性命么。

想到这里,白少香又拉着倩倩反复问了好几遍,确定她确实没打开过这书,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更糊涂了。

明知一个弄不好就得背负诅咒万劫不复……安永夜那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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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霜阁大牢今天晚上格外的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锋的建议,霜阁的密探和狱卒这几天都是准时下班,绝不在休息时间加班刑讯,搞得大牢里鬼哭狼嚎。

其实这霜阁大牢的隔音效果吧,多少也沾点子玄学在里头——祁锋那边,他打个呼,全牢房里环绕立体音。安永夜这边呢,前天晚上他在这儿杀一人,都愣是没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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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廿三舅舅是直接拿着他的金瓜大锤一家伙把牢门砸开的。

“爷,咱快走吧……”

殷秀聿轻快地溜到安永夜的床榻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好像在沉睡的安永夜,安永夜没动静,只是随着殷秀聿的推动,搁在胸口的手滑落了下来。

“……爷?”

殷秀聿心里咯噔一声,努力稳了稳心神,再次伸手探向安永夜的鼻息。

没有……

没有气息了……

“爷!”殷秀聿又使劲摇晃了安永夜的肩膀,希望只是他睡得太沉,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摇晃,安永夜都只是软软的垂着头,合着眼,惨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对漆黑的残败的蝶翼,召示着死寂。

廿三舅舅当啷一声扔了金瓜,扑过来抖着手去摸安永夜的脉搏。

依旧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跳,没有脉息……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殷秀聿又笨拙地放下安永夜,解开他胸前的衣物,运息于掌,双手握拳,向他的胸口砸去,一下又一下,“爷!你醒醒!可恶啊……跳啊……求求你了……快跳……你快点活过来……”

廿三舅舅拉住企图用“惊息”催动安永夜心跳的殷秀聿,孩子已然快脱力了,还在一遍遍将自己的内息精元聚集在掌心。

“十三,十三……别……东家,东家让人害了,他让人害死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殷秀聿哪里肯听,廿三合身死死抱住他,才勉强将他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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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秀聿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原本说好分头行动的沈唐颖,和被他好歹拽出来的祁锋。

沈唐颖还没进来,在门口看见仰躺在那儿的安永夜时,人都傻了。

“不……不会的吧……”

祁锋推了一把挡在门口的沈唐颖,几乎是一步跨到了安永夜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没有明显伤口,也无机械性窒息痕迹,神色平静,胸口也没有淤积伤,看着不像是内伤过重……

“毒?”

祁锋一个字,把在场几人说得都是一愣。

“祁帅……能看出是什么毒吗?是不是解了毒爷就能活过来了?”

殷秀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您快说啊!是不是解了毒爷就能活过来了?”

“……我瞧不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救。”祁锋抱歉地看了殷秀聿一眼。

“这是什么毒?什么毒能这样?这小子精得跟鬼一样,什么人能这么悄无声息地给他下毒?!”沈唐颖不知道在跟谁生气较劲似的,扶着脑门儿焦躁地原地直打转。

“你是说……他自己服毒?”

“不可能!”祁锋的话音刚落,殷秀聿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蹦起来,“爷他不会的!”

什么话也不留下,就自寻短见……

安永夜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

“我的意思不是他自寻短见,他自己服毒,也有可能是有人逼他的。”

祁锋依旧平静,平静地让人以为他冷血,“今天,陛下来过。他没有跟永夜说上话,但临走的时候,罚了苏清河,放了聂鸣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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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几人一时怔忡,连祁锋都有些怀疑自己——难不成他下意识认为是陛下指使人毒杀了安永夜?

正面面相觑,摸着下巴琢磨事儿的沈唐颖忽然一仰头,冒出一句,“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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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被两声爆炸巨响惊破。

殷秀聿整个人扑在安永夜身上,用身体护住他不被崩散的瓦砾砖屑砸到。

其他人就没有安永夜这等待遇了,一个个灰头土脸,像是从煤灰堆里刨出来的。

“咳咳……沈唐颖!你们笑春风就这么劫狱的?!”廿三舅舅也稳重不起来了,指着沈唐颖鼻子就骂,“他娘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要不是老子命硬,不被炸死也他x的被活埋了!”

“咳咳……这画风不对啊?笑春风的雷火弹啥时候有这威力了?”

沈唐颖自己都是懵的,爬起来呸呸呸地吐泥灰。

“画风确实不对……”

祁锋拍拍肩上的土,示意沈唐颖朝外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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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未尽,硝烟乘风。

废墟之外,两门红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这边。

外头一圈圈像是望不到头的士兵手执长枪,铠甲上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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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之中,沈唐颖望着某个全副武装坐在轮椅上的老东西,一脸挑衅地竖了个中指。

他要是回头看,一定能笑喷咯——

廿三舅舅、殷秀聿,甚至向来一本正经的祁锋,都朝着那老东西竖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