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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夜雨微澜 > 第22章 深竹暗浮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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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雨与君绝,岁岁心寒已到秋。

午夜寂静的长街上,雨丝如刀,怕不要将那个乍得真相的人,生生凌迟。

安永夜将那幅婚书按在心口,同这秋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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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香借了把伞,冲进雨幕中,想替他挡一挡,可今夜的风雨如此凄厉,打着伞的他也被浇得透湿,又护得了安永夜几分,只不过站在这凄风苦雨里,陪着他哭。

倩倩也打着伞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没有靠近。

“不过去?”

云知还没伞,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一顶竹笠戴着,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般,几个人里就属他最逍遥自在,没事儿人一样。

倩倩摇了摇头,“男人们有他们自己的层面,好女人不能什么事都过问,得给他一些私人空间。”

云知还被这突如其来的“撩汉心经”震住了,嘴角直抽抽,还不忘手动点赞,“有见地!”

“云神医对这个局面,好像并不意外?”

好歹是壁上阁的暗探,又在硕人馆这样的风月场待了这么些年,倩倩还是有那个眼力见儿的。

云知还耸耸肩,“永夜小子的心思弯弯绕绕谁猜得透?我自然不敢说我了解他,可我还是了解玄晴丫头的。那丫头啊,可以在别的事上藏心思,但对感情,尤其对她喜欢的人,眼睛里从来都不加掩饰。”

倩倩也歪头回想了一下没见过几面的古女侠,的确,那双眼睛给人的印象很清澈,尤其在看着谁笑的时候,明媚和煦似春日的暖阳,叫人心动。

“看她的眼睛我就知道,丫头心里是有永夜小子了。”云知还叹了口气,“她对白少卿也是真的,所以一开始,总是下意识回避,拒绝永夜小子,也想提醒自己,没弄清楚心意之前,不能误了人家,也怕辜负白少卿那一片真心……”

感情的事其实很难说谁对谁错,或许一开始就是两难之境,白少卿胜在他的义无反顾,逼得古玄晴也只能还给他一个义无反顾。

可月亮终归是月亮,月亮即便落下来,人间也无人留得住。

对古玄晴而言,白少卿就是月亮,足够心动,足够深刻隽永,却注定是写在纸上的诗篇,无缘作枕边拭泪的帕子。

“丫头心里纠结,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我去给她调养那段时间,就瞧出些不对劲。唉……”说起这个云知还老脸一红,“怪我……这丫头爹娘都去得早,蒋莺性子又直,没有长辈教她那些矜持礼数……”

“所以他们睡过?”倩倩还是那一脸面无表情,她似乎只在任务当中才会演得娇妖动人,私下里跟信得过的人在一起,就会恢复面瘫大直女的本性。

“噗——…你这个女娃娃……”怎么张嘴就说出这等虎狼之词?

云知还眼见的面红耳赤,张大了嘴巴看着倩倩。

倩倩还歪头表示疑惑,“所以睡没睡?”

云知还捂脸,好半天才小小声冒出俩字,“……睡了……”

“哦。”

“哦?你、你你……”

“喜欢,所以睡了,有什么不对?因为喜欢,所以想睡了他,有什么不对……”

倩倩眼眸中透出沉沉的无奈与无措——她又该拿那个人怎么办呢?说起来很傻,但她真的就是在想着,反正心早就给了,把身子也给他,是不是能多一分牵绊……

云知还顺着倩倩的视线看向白少香,恍然大明白,悄悄挡着脸跟倩倩耳语,“……还没拿下?要不要我资助点儿好用的药丸?”

倩倩撇开脖子,斜着眼睛看这老不羞——咱们这对话怎么越说越没溜了?

“……来两丸,记瓠犀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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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玄晴其实很好懂。

像是那三年里,她从没说过爱,讲过喜欢,但也从没说过恨,说过不爱,说过想要离开。

她说成亲,是真的想嫁他。

她说她要用秋夜一枝香缠他一辈子,叫他生死都带着她的气息,就再没有别的女人敢招惹他。

她说,谁叫你是我的人。

每一句都像是在开玩笑,叫他分不清真假,分不清她说着欠不起时眼中的决绝是真的,还是说着成亲时眼中的欢喜是真的。

可其实不去探究她话里真假,只在望向那双眼睛时,在他的身心都沦陷时,在他为了她发疯时,答案早就给过了。

她若未曾付出过真心,又怎叫他这样死死沦陷,甘愿剖心相随。

“玄晴丫头嘴上说什么‘欠不起’、‘怕连累’,可你看,该撩的人家一点儿也没落下。她是喜欢你才撩你的,偏偏自己都后知后觉,又碰上你小子这样钻进牛角尖里拔不出来的。”

云知还走近已经哭倒在地上的安永夜,“我说过无数次了,叫你正视自己,也正视玄晴的心意,我说她心里其实是有你的,你都当耳旁风了吧?”

心结难解,自作自受。

安永夜浑身湿透,蜷成一团,长发一半贴着脸颊脖颈,一半散在青石板上汩汩的水流当中。

他现在浑身都在痛,先前仿佛被身体刻意屏蔽掉的感官,都在触到这一绢婚书后,如决堤洪水翻涌席卷回来。

麻木清醒过后的疼痛,根本不会顾及你是否还能承受。他的心生生被撕扯开了,心结解开,痛悔之意像冷风刮过心间的破洞,怎么也填不满。

云知还瞧着他那已然死了一半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是出于补刀放血还是怪病需下猛药的意图,又接着说,“你小子啊,也是该!她真要不喜欢你,哪会费尽心思钻研出秋夜一枝香来给你续命,你以为那种要下魂契才能施展的秘术,是什么人都能豁得出灵脉受损来给你种的啊?!”

这话无疑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安永夜揪着云知还的衣摆,冷雨浸得他牙齿都在打颤,“小、小师叔……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魂契……秋夜一枝香……不是你研制出来的吗?”

云知还长吁,“药材是我帮她找到的,但从研制到验方,再到决意用秘术操控剂量,都是丫头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因为卫夫人成功过,所以古玄晴也尽力去尝试,只是最后他们才知道,没有冰心兰,忘忧血蛊根本不可能解。而即便有冰心兰,其实也只是让那些蛊虫都彻底沉睡,并不能杀死蛊虫。因为,血蛊,血即是蛊,蛊也是血,蛊虫若被杀尽,人也就死了。

“你知道的,她素来与红凝香不服,为了这秋夜一枝香,弄到浑身起疹子……”

云知还冷不丁儿又念叨,安永夜想起古玄晴有一阵子特别排斥与他接触,他还以为是因为薛参的事她还在生气,故意躲着他。

安永夜顾不上浑身异常的疼痛,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目光逡巡了一圈,推开白少香,又朝着竹间篁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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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行行好,跑一晚上了,天都快亮了!

白少香把伞一扔,蹲地上生闷气。

倩倩走过来给他撑伞,云知还也蹲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永夜小子也是可怜,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对他好过,第一次心动,就遇上我家那个难搞的丫头……”

白少香斜了云知还一眼,“那你还字字如刀,生怕扎不死他?”

“咳,不趁着他那牛角掰过来的档口下猛药,让他那弯弯肠子再思量个几番,又脑瓜子打结了怎么办?”

云知还没好气,白少香心有戚戚,“一个两个都是这么难搞……”永夜这样,当初他七哥不也是这样?

“是啊,两个笨蛋,一对儿冤家!”

云知还这是说古玄晴和安永夜呢,倩倩和白少香都心里作病,对视一眼,不大自在地撇开视线。

“话说你不是有一门算学,号称生前死后,算无遗策?你还教给永夜过?”

云知还这思维跳跃起来不比安永夜差多少,简直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白少香无语半天,叹了口气,“算不出了……从我哥没了,事关永夜、玄晴姐姐,甚至陛下,我都算不出来了。我想永夜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他也无法算,因为我们都身在局中了。”

医者不自医,算者不自算。道理是相通的,云知还便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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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夜雨,众武林豪杰都各自散去不提,沈唐颖拽着祁锋去了笑春风的京城分舵,要拉着祁帅入伙落草,祁锋哭笑不得,但或许是因为沈唐颖本就是莫家三兄弟的发小,让祁锋很有些亲近感,就还是陪着他去闹腾了。

只留下小狗子殷秀聿一个人拄着把大伞,蹲在竹间篁门口等着不知道还回不回来的安永夜。

苏清河看孩子怪可怜的,几次来劝他进屋等,殷秀聿都倔强地摇摇头,扁着嘴巴蜷成个团子,哄不好,也只得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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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马嘶声传来,殷秀聿猛地弹起来,就见离着门口五步远,安永夜几乎是摔下那匹黑马的,滚到地上挣了好几下也没能爬起来。

“爷!”

殷秀聿扔了伞跑过去扶起安永夜,“爷?你要去哪?要干什么?你吩咐小的就是了,你——…”

还没站稳,安永夜就直直往里冲,还嫌殷秀聿碍事,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竹楼后,白少卿和古玄晴的坟前去。

殷秀聿急得没法儿,又转头去拿伞。

安永夜已经扑到古玄晴的墓碑前,颤抖着抚摸了一下那块无字木,把那绢婚书又往襟前塞了塞,赤着双手去挖坟前泥土。

“爷!”

风大雨大的,平日里松软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浸透,变得比平时硬实许多,而挖开的浮土又被雨水一搅和,成了一洼稀汤,滑腻腻的,同时视线也不明。

没一会儿安永夜的手指尖就被泥土中的石片磨破了,他却浑然不觉。

“爷!你找什么?我来给你挖好不好?”殷秀聿急得快哭了,他去拉安永夜,被安永夜甩开,只能尽力拄好伞,期望雨能少浇到安永夜身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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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不知挖了多久,才终于碰到一个质感不一样的檀木盒子,安永夜把那盒子小心地捧出来,就着雨水一点点冲拭干净,才颤抖着双手打开。

虽然进了点儿水,但里面的玉佩依旧光润莹泽,正是那枚古玄晴交给安永夜为订的,她说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半圆环晖字佩。

古玄晴死后,是他亲手将这枚玉佩埋在了她坟前,提醒着自己该断,该放。

可是事到如今,才幡然恍然,是该断,又何曾断,该放,也一直没能放下。

玉佩上的气味与秋夜一枝香如出一辙,最初那丸香也是放在香袋儿里,与这玉佩一起挂在他腰带上的,他怎么就没察觉,后来香袋子丢了,玉佩也埋在了土里,可香味却留在了他神魂之中一般,每到狂血发作痛苦难熬时,就会自动逸散助他平复。

“爷?”

安永夜把玉佩连盒子一起塞给殷秀聿,又爬向白少卿的坟前,再次赤手去挖那些湿泥。

这次却没挖多久就碰到个油纸包起来的盒子,安永夜愣了一下,他记得当初古玄晴埋这个盒子的时候,并没有包裹油纸……

这只证明,这里之后有人动过。

安永夜急忙拆开油纸,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玄日信拿出来仔细验看了一番,放下心来——确实是真的玄日信。

“爷!有封信!”

殷秀聿怀里抱着装玉佩的盒子不敢动弹,只拿下巴示意安永夜看那个用油纸包裹的盒子。

玄日信拿出来了,盒子掉在地上,一封也用油纸包起来的薄薄信笺也掉了出来。

红封正中的字迹隐约透出来。

永夜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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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暝亲启:

哈哈,你的小字原来这么可爱的,我也是问了那个女人才知道的。不敢写在信封上,怕你小子不知道是给你的。

臭小子,这封信,我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到临了,又怕往后真有什么不测,来不及交代,才用油纸包起来。对,就是你买的那个包小油鸡的纸。

咳咳,扯远了。

其实今日你既答应了同我成亲,那么往后的日子里,这些事我也许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提前写在这里,也是做个提醒,提醒我自己,该放下就放下,该好好同你过日子,就好好同你过日子。

我不能否认对晚枫的感情,我曾经的确以为,我会随他去死。

但这个想法在你为了劝我吃饭,双手都烫起水泡的那天,就彻底打消了。

对这个世界,我还并非生无可恋,至少,我明白看见你受伤那一刻,我的愤怒是因为我心疼你。

也许小师叔说得没错,我心里有你。心里有你才会疼,没你我心疼谁去?

可我也气自己会为了你心疼,我一直以为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有一份感情给另一个人,我怕辜负了这一个,又亏欠了另一个。

永夜呐,你,我真的欠不起。

所以我把我所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计较你和晚枫是谁先来后到?我真的分不清。

我只想能跟你好好的。

你看,我们这辈子还很长的。其实光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怎么也比晚枫久了吧,我只能说,我尽量,我尽量用余生去遗忘他,记住你,所以你等等我,你只要还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就好,我已经在朝着你追来的方向使劲地跑了。

所以你别放手吧。

我们成亲吧,未来大半生,你来做我的小老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