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翎的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皇宫最后的力量!
“陛下!万万不可!”林晚照脸色煞白,扑通跪倒,“矿场已成死地,蚀魂母雾随时可能爆发!您乃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境!臣愿代陛下前往!”
“臣愿往!”苏砚亦重重叩首,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
“朕意已决!”冷月翎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凛冽如实质的杀意,龙渊剑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渴望战斗的嗡鸣。
“沧溟阁已亮出獠牙,朕的子民正在化为行尸!温如霜孤军深入,生死未卜!朕,岂能安坐龙椅之上?!”
她目光扫过跪伏的臣子,声音如同金铁交击:“林晚照,苏砚听令!”
“臣在!”
“朕命你二人,坐镇都城!林晚照,继续清剿城内引魂香据点,控制蚀魂雾蔓延!苏砚联合刑部、大理寺,深挖慕容府及黑鳞商会所有关联!凡有通敌、资敌者,无论官阶,立斩不赦!都城的秩序,朕交给你们了!”
“臣……遵旨!”林晚照和苏砚知道无法再劝,只能领命,声音沉重。
“影卫何在!”冷月翎厉喝。
“在!”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皆着玄黑劲装,面覆寒铁面具,气息冰冷肃杀,正是皇家最神秘、最忠诚的力量——龙影卫!
她们的人数比平日少了许多,显然在之前的刺杀和守卫中已有折损,但残存者眼中燃烧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绝火焰。
“随朕,踏平北溟!”
“喏!”整齐划一、如同金铁摩擦的低吼响起。
冷月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早已备好的战马。
矫健的黑色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天煮海的战意。
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龙渊剑斜指苍穹!
“开城门!”
沉重的宫门在绞盘刺耳的呻吟声中缓缓洞开。
门外,是被诡异浊光笼罩、充斥着绝望哭嚎的都城街道。
冷月翎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了那片人间地狱!
身后,仅存的十余名龙影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紧随其后,马蹄声踏碎了夜的死寂!
北溟矿场。
这里已非人间景象。
浓稠如墨汁的蚀魂母雾,从矿脉深处喷涌而出,形成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气旋,笼罩了整个矿场上空。
气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哀嚎,仅仅是靠近,就足以让人心神剧震,灵魂仿佛都要被撕扯出去。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腥甜和硫磺混合的恶臭。
矿道入口处,尸横遍野。
有穿着玄甲军服饰的士兵,身体僵化,七窍流血;也有身着南洋风格短打、面目狰狞的邪术师尸体,死状各异。
显然,温如霜率领的先锋精锐,在此遭遇了惨烈的阻击。
“将军!前面……前面过不去了!”一名满脸血污的铁壁营校尉指着前方矿道深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只见那狭窄的矿道深处,已被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母雾完全堵塞,雾气翻滚间,隐隐可见地面刻满了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诡异符文,构成一个庞大邪阵的一部分!
更可怕的是,雾气中不断有浑身散发着黑气、眼珠诡异地转动着、动作却僵硬迅猛的“人”影扑出!
她们穿着矿工或士兵的破烂衣服,显然是被母雾深度侵蚀后形成的“蚀魂傀”!
“杀!”温如霜双目赤红,手中长刀早已卷刃,身上玄甲遍布刀痕爪印,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出乌黑的血液——那是被蚀魂傀利爪所伤!
她如同浴血的修罗,一刀劈碎一个扑上来的蚀魂傀,腥臭的黑血溅了她一脸。“必须冲进去!邪阵核心就在里面!毁了它!”
然而,蚀魂母雾的侵蚀力远超想象!
即便有内力护体,士兵们靠近矿道口,也感到头晕目眩,内力飞速消耗,动作变得迟滞。不断有士兵被蚀魂傀拖入浓雾深处,发出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后便再无生息。
“将军!退吧!这雾……这雾根本挡不住!”副将嘶吼着,她的手臂已经被黑气侵蚀,皮肤开始呈现青黑色。
“退?”温如霜猛地回头,眼中是疯狂的血色,“退一步,都城百万生灵尽成枯骨!退一步,玉贞的孙女就永坠地狱!退一步,我温如霜有何面目去见陛下,去见先帝?!”
她猛地撕下肩头一块被黑血浸透的衣襟,胡乱缠住伤口,厉声咆哮:“玄甲军!随我——凿穿它!”
她身先士卒,将毕生功力灌注于长刀,刀身爆发出刺目的白芒,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再次冲向那死亡矿道!
“凿穿它!”残存的玄甲军士兵被主将的决死之气感染,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紧随其后,再次撞入那翻滚的黑色雾墙!
惨烈的厮杀再次爆发!刀光剑影与蚀魂傀的嘶吼、士兵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温如霜的刀光如同匹练,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力,将扑上来的蚀魂傀斩碎。
但母雾的侵蚀和伤口的剧毒,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噗嗤!”一个动作异常迅捷的蚀魂傀突破了刀网,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温如霜的后心!
温如霜察觉时已来不及完全闪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越震耳、带着无上威严的龙吟之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划破矿场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一道煌煌如烈日、凌厉无匹的金色剑气,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光,自矿场入口方向暴射而来!
剑气所过之处,浓稠的蚀魂母雾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被蒸发、净化!那些挡在剑气路径上的蚀魂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刺目的金光中化为飞灰!
剑气余势不减,精准无比地轰在温如霜身后那只偷袭的蚀魂傀身上!
“轰!”
金光爆闪!那蚀魂傀连同它周围数丈内的母雾,瞬间被净化一空,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霸道绝伦的一剑惊呆了!连那些疯狂的蚀魂傀都似乎被这神圣威严的气息所震慑,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温如霜猛地回头,只见矿场入口处,烟尘弥漫中,一道玄色的身影端坐于黑色骏马之上,手中长剑斜指,剑身金光流转,龙纹隐现,正是龙渊剑!而她身后,十余名龙影卫如同标枪般挺立,杀气腾腾!
“陛……陛下?!”温如霜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她怎么也想不到,女帝陛下竟然亲临这死亡绝地!
冷月翎策马缓缓上前,龙渊剑的金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雾气,在她周身形成一片短暂的“净土”。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温如霜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开始蔓延的黑气,最终落在那翻滚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巨大黑色气旋和幽深矿道上。
“温将军,辛苦了。”冷月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接下来的路,朕陪你走!”
她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直刺矿道深处那邪阵符文闪烁的方向,声音如同九天神只的宣判,响彻整个矿场:“沧溟阁的鼠辈!朕——冷月翎!亲至!尔等藏头露尾,祸乱苍生,罪该万死!今日,朕便以这龙渊之剑,涤荡尔等妖氛,还这北溟——朗朗乾坤!”
冷月翎那挟裹着煌煌帝威与龙渊剑无上锋芒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北溟矿场上空,竟短暂地压过了蚀魂母雾翻滚的呜咽与蚀魂傀的嘶嚎。
金光所至,邪氛退避,为这片绝望的死地注入了一线贯穿黑暗的曙光!
温如霜看着端坐马背、剑气冲霄的女帝,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荡。
陛下亲临!这不仅是援军,更是对她们奋战至此的最大肯定,是点燃所有残存将士心中最后斗志的薪火!
“陛下!”温如霜强忍肩头剧毒侵蚀的眩晕,用刀拄地,嘶声回应,“邪阵核心就在前方矿道深处!母雾源头亦在其中!沧溟阁主……很可能也在那里!”
“朕知道!”冷月翎目光如电,锁定那幽深翻滚着绿芒符文的矿道入口,“龙影卫听令!”
“在!”身后十数道冰冷肃杀的声音齐应。
“结‘净尘’剑阵!护住温将军及残部!随朕——凿穿此路!”
“喏!”
话音未落,冷月翎已一夹马腹,黑色骏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离弦之箭,竟率先冲向那浓稠如墨、翻滚着无数痛苦人脸的蚀魂母雾!
龙渊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剑气凝成一条威严神圣的金龙虚影,环绕周身,所过之处,母雾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嗤嗤”声,硬生生在死亡雾墙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十余名龙影卫紧随其后,瞬间结成玄奥剑阵,冰冷的剑气交织成网,将温如霜和残余的数十名玄甲军精锐护在中央,紧随那金色龙影之后,冲入矿道!
矿道深处,景象更为骇人。
两侧岩壁刻满了流淌着幽绿光芒的邪异符文,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阵法。地面堆积着累累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诡异兽类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硫磺恶臭。
翻滚的母雾几乎凝成实质,无数蚀魂傀在其中影影绰绰,发出非人的咆哮扑来。
然而,在龙渊剑那至阳至刚、涤荡妖邪的金光面前,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蚀魂傀如同扑火的飞蛾,刚一靠近便被剑气蒸发净化!
冷月翎一马当先,龙渊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刺目的金色光幕,净化邪雾,斩灭邪物,硬生生在这九幽地狱般的矿道中,开辟出一条通往核心的圣洁之路!
温如霜在龙影卫的护卫下,压力骤减。
她看着前方那道如同战神般不可阻挡的玄色身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陛下的武功……竟已臻至如此化境!龙渊剑在她手中展现出了镇国神器的无上威能!
矿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
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幽冥玉髓堆砌而成、高达数丈的扭曲祭坛!
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断搏动着的黑色心脏状物体——那正是蚀魂母雾的源头核心!
无数粘稠的黑雾从中喷涌而出,汇入头顶那巨大的黑色气旋!
祭坛周围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比矿道中复杂百倍的巨大邪阵,幽绿的符文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气息!
祭坛下方,一个身形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戴着半张狰狞鬼面具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双手高举,口中吟诵着扭曲晦涩的咒文。
她的身旁,还站着几名同样黑袍罩体、气息阴冷的南洋邪术师。
而在祭坛边缘一个由幽冥玉髓构成的囚笼里,蜷缩着一个穿着粉色小袄、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小小身影——正是慕容玉贞的小孙女儿!
“沧溟阁主!你的末日到了!”温如霜目眦欲裂,厉声怒吼!
那黑袍身影的吟诵戛然而止。他(她)缓缓转过身,鬼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冰冷、怨毒,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冷月翎……你终究还是来了。”一个沙哑、扭曲、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恨意,“可惜……晚了!蚀魂之仪已成!沧溟珠的力量即将被唤醒!这北境,将是吾等新神降临的祭坛!你们……都将成为神临的养分!”
“痴心妄想!”冷月翎声音冰冷,龙渊剑直指祭坛,“龙渊剑下,魑魅魍魉,尽化齑粉!”
“杀!”沧溟阁主厉啸一声,身旁数名南洋邪术师立刻催动邪法,祭坛周围的邪阵幽光大盛,无数由纯粹怨念和蚀魂雾凝聚而成的、更加狰狞强大的邪物从地面、从岩壁中爬出,嘶吼着扑向冷月翎一行!
同时,祭坛顶端的黑色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喷涌出的母雾浓度瞬间倍增,连龙渊剑的金光都被压制得黯淡了几分!
“护住陛下!”温如霜强提内力,不顾剧毒侵蚀,挥刀迎向邪物!龙影卫剑阵运转到极致,冰冷的剑气纵横切割!
混战瞬间爆发!邪物的嘶吼、兵刃的碰撞、能量的爆鸣,在这巨大的溶洞内回荡,震耳欲聋!
冷月翎却目标明确!
她无视扑来的邪物,目光死死锁定祭坛顶端的黑色心脏和那个囚笼中的小小身影!
龙渊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整个人如同与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煌煌金虹,无视距离,无视阻挡,直射祭坛顶端!
“拦住她!”沧溟阁主发出惊恐的尖啸,双手结印,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邪能光束射向金虹!
“破!”冷月翎一声清叱,龙渊剑光如骄阳炸裂,金色剑气摧枯拉朽般将黑色光束斩碎!
余势不减,狠狠斩在祭坛顶端那搏动着的黑色心脏之上!
“不——!!!”沧溟阁主发出绝望的嘶吼。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金光与黑气猛烈碰撞、湮灭!整个溶洞地动山摇,碎石如雨落下!
那座由幽冥玉髓堆砌的扭曲祭坛,在龙渊剑无匹的剑气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崩塌!
那颗作为母雾源头的黑色心脏,在刺目的金光中发出凄厉无比的哀鸣,瞬间被净化、蒸发!
失去了源头,溶洞内翻滚的蚀魂母雾如同无根之水,开始剧烈地翻腾、消散!
头顶那巨大的黑色气旋发出震耳欲聋的崩塌声,无数痛苦的人脸虚影在哀嚎中化为飞灰!
笼罩矿场上空、乃至蔓延向都城的死亡阴影,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斩断!
“噗!”沧溟阁主受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鬼面具也崩裂开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温如霜瞅准机会,不顾一切地扑向囚笼!一刀斩断那由幽冥玉髓构成的牢笼!
“囡囡!”她一把将那个吓坏了的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温……温奶奶……”小女孩认出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保护孩子!”冷月翎的声音传来。她斩碎祭坛后,剑光一转,已如跗骨之蛆般杀向遭受重创的沧溟阁主!
金光纵横,剑气如龙,逼得对方狼狈不堪,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苍白、布满诡异刺青、却依稀可辨年轻轮廓的脸!
“冷月翎!你毁我大计!我与你同归于尽!”沧溟阁主状若疯狂,周身爆发出最后的、毁灭性的邪能波动,竟是要自爆!
“凭你也配?!”冷月翎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龙渊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龙吟!
一道凝聚了她毕生修为、蕴含无上帝威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瞬间洞穿了沧溟阁主凝聚的邪能,贯穿了他的胸膛!
“呃……”沧溟阁主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疯狂的光芒迅速黯淡,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毒,死死盯着冷月翎,“沧溟……永生……不会……”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在霸道的剑气下轰然炸开,化为漫天飞灰!
尘埃落定。
溶洞内一片狼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已随着祭坛的崩塌和沧溟阁主的消亡而迅速消散。
残存的邪物在失去力量来源后,也纷纷化为黑烟消失。蚀魂母雾的源头被斩断,矿场的危机,解除了!
沧溟珠飘摇几下,想要落在冷月翎的手心,却被她躲了过去。
“朕不要你。”
沧溟珠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上下晃悠了两下,使出全力冒出了一束白光,好像在证明自己并非邪物。
冷月翎勾唇一笑,果然生了灵智。
伸手将沧溟珠握在手中,霎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月翎看着手腕上发着异光的因果线,笑了笑,倒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东西竟然还能帮她这具身体再延续几年的生机。
温如霜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女孩,看着持剑屹立在废墟之上、玄衣猎猎、如同战神般的女帝,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尽的敬畏。
龙影卫们迅速清理着残局,将那几个吓傻了的南洋邪术师拿下。
冷月翎收剑入鞘,金光敛去。
她走到温如霜身边,看着小女孩那张与慕容玉贞有几分相似、此刻却满是惊恐泪痕的小脸,冰冷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孩子,没事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看温如霜,最终在温如霜的安抚下,小声地抽泣着点了点头。
数日后,冷月王朝,金銮殿。
朝堂之上,气氛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噤若寒蝉。
经历了都城蚀魂之灾与北溟矿场的惊天巨变,所有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惊悸和后怕。
冷月翎高坐龙椅,一身玄黑龙袍,神情冷峻,不怒自威。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被带上殿来的慕容玉贞身上。
慕容玉贞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依旧憔悴不堪,但眼中那绝望的死灰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和忐忑。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被温如霜小心翼翼牵着手、带上殿来的那个小小身影。
“囡囡!”当看到小孙女儿完好无损、虽然还有些怯懦但明显被照顾得很好的那一刻,慕容玉贞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踉跄着就想扑过去。
“祖母!”小女孩也认出了她,挣脱温如霜的手,哭着扑进了慕容玉贞的怀里。祖孙二人相拥而泣,劫后余生的巨大悲喜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温如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圈微红,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冷月翎静静地看着,并未阻止。直到祖孙二人的哭声渐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慕容玉贞。”
慕容玉贞闻声,连忙拉着孙女,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罪臣……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冷月翎的声音平静无波。
慕容玉贞依言抬头,脸上泪痕未干。
“经查,”冷月翎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慕容氏旁支勾结南洋‘黑鳞商会’,暗中资助巫毒邪教,于北溟矿场布设邪阵,引动蚀魂之雾,祸乱都城,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此言一出,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慕容玉贞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然,”冷月翎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主家慕容玉贞,事前虽有失察之责,然其发现端倪后,并未同流合污,反而暗中调查,意图拨乱反正!沧溟阁贼子丧心病狂,以稚子为质,胁迫慕容玉贞不得声张!慕容玉贞为救孙女,忍辱负重,暗中修习祖传‘碎玉指’,于永兴商行击杀邪术师,夺取关键证物令牌,并留下‘沧溟珠’之关键线索!其心可悯,其情可原!更于最后关头,不顾生死,向朕吐露沧溟阁之惊天阴谋,为最终平定祸乱、摧毁邪阵、解救万民,立下关键之功!”
满朝哗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玉贞,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曲折!
慕容玉贞更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陛下……陛下竟为她洗刷了污名!
“沧溟阁主伏诛,邪阵核心已毁,蚀魂之祸源头断绝!此役,温如霜将军率玄甲军浴血奋战,功勋卓着!苏砚、林晚照、江疏月等功臣,于都城危难之际恪尽职守,稳定民心,亦有功于社稷!各自封赏随后会送到你们府中。”
冷月翎的目光最后落在慕容玉贞和她紧紧护在怀中的孙女身上。
“至于慕容氏主家……”冷月翎的声音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纷扰的决断,“虽有失察之过,然非主谋,朕,赦其无罪!”
“慕容玉贞,官复原职,罚俸半年,此后主持新政推行!慕容氏所受牵连产业,查抄部分,酌情发还!”
“谢陛下!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玉贞泣不成声,拉着孙女连连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里,是洗刷冤屈的狂喜,是劫后余生的感激,更是对女帝不杀之恩的无尽忠诚!
温如霜也深深拜倒,声音哽咽:“陛下圣明!”
满朝文武,此刻再无半分质疑,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月翎端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跪拜的臣子,扫过相拥而泣的慕容祖孙,扫过神色激动的温如霜。
龙渊剑静静地悬在御座之旁,剑身映照着殿外的天光,寒光流转,仿佛也涤荡尽了所有的阴霾。
蚀魂之灾的阴云终于散去,慕容氏的冤屈得以昭雪。
然而,沧溟阁虽灭,其留下的谜团和“沧溟珠”的传说,却如同幽灵般,悄然埋入了这片刚刚恢复平静的土地之下。
冷月翎知道,这绝非结束。
但至少此刻,阳光穿透云层,重新洒在了冷月王朝的都城之上。
新政,在有了慕容氏的加入后,也将顺利推行。
“平身。”她清冷的声音,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浩劫,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