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勾勒出她玄色龙袍冷硬的轮廓,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直刺向那个半倚在廊柱阴影处的身影。
顾珩被她眼中的寒光刺得微微一滞,但随即,那丝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
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向前又逼近了两步,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凛冽如霜的帝王威压。
“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迎着她的目光,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陛下。”
最后几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深入骨髓的嫉妒。
“担心他因为争风吃醋,开始不择手段报复温君然?” 顾珩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底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翻涌,“还是担心他……会伤心欲绝?”
“朕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她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顾珩,你僭越了!”
虽是如此说道,但是她心里明白,从这里跑出去的无论是启湛,还是其他任何人,她都会担心的追出来。
冷月翎第一次开始反问自己,她到底是如同喜欢名贵瓷器那般喜欢他们那精致的皮囊,还是真的爱上了他们。
“僭越?” 顾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悲凉。
他非但不退,反而又向前顶了半步,几乎要贴上她冰冷的龙袍,那双染着疯狂与痛楚的眼睛死死锁住她。
“冷月翎!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你踩着尸骨,一步步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
“你亲口下令!将顾氏皇族上下三百七十一口,从耄耋老人到襁褓婴儿全都屠戮殆尽。只剩下我这个应该献给你的礼物被你‘大发慈悲’留下”
“我顾氏的江山,世代守护的城池!被你一把火烧成了白地!皇室宗祠,家族荣耀……都化成了灰!”
“你废了我的筋脉,把我当成试验品送给池礼。”
“可你被困雁城的时候,也是我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像条狗一样爬过尸山血海!是我联络了仅剩的旧部,带着最后一批粮草,硬生生杀进了那座死城!”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压抑多年的不甘与怨毒。
“可你呢?你的眼里有过我吗?哪怕一瞬?你把我当成什么?一条替你咬人的狗?还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他猛地指向启湛宫殿的方向,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而他!启湛!他凭什么?!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全部的偏宠?”
“凭什么他耍点小性子、争点风吃点醋,就能让你放下帝王威仪,像个……”
顾珩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把那句几乎要冲破理智、足以彻底毁灭他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像个陷入情网的、卑微的、毫无防备的傻子。”
他没敢说出最后两个字,但那未尽的、充满恶毒鄙夷的尾音,和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混合着嫉妒、怨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更深沉的绝望和悲哀,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冷月翎,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满目哀伤地看着她,那疯狂褪去后,只剩下被碾碎的骄傲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月光落在他脸上的泪痕上,像破碎的琉璃。
“你让我家国尽散,可我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可你呢?你就让我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难道我只是你用来点缀三千后宫的物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