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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湉再按耐不得,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

“是!我承认我怕死,太后赏我我不敢不收,面对她我连个不字都不敢说,但是我从未要去出卖你,我又怎么会去出卖你?”

“或许皇上与倾澜之间,真无信任可言。”

皇帝被她的话刺痛,径自说着:“为上者疑,你说过,要我不相信任何人,你忘了吗。”

他就连怔忡一瞬,犹豫半分都不肯,褚湉心中大骇,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试图从他的眼中搜索着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迟疑,这样她会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一时气话,只是,在那里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深吸了口气,望着褚湉身后那片黑暗中的红墙,即便神伤,可见她悲伤的脸,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侥幸与恻隐。

“倘若你的解释还不足以,那朕可以给你机会,现下一并说完,今后朕,许就再没心思与时间去听。”

褚湉见他眼中的潮湿早已风干,就如同从未充盈过,只剩下冷漠决绝,她不禁凄然一笑:

“没有了,不解释了……”

皇帝沉默片刻,只道:“好,朕知道了。”

话音未落,人已先行而去,褚湉依旧立在原地,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犹如冷风中的枯叶,便悠悠荡荡的走开了。

黑暗中,全身浸在浴桶之中,水由热逐渐转凉,相衬的则是她的心,天边泛蓝,她只如此望着,良久。

关于小庆子之死,犹如石子入海,不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世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众人依旧尽心当差,循规蹈矩,无人提起。

储秀宫那边亦没有任何动静,这等小事太后向来不过问,即便他是传递消息的线人,可满紫禁城多少太后的人,小庆子从不是放在眼里的,甚至都不曾识得,死了便死了,算得什么去。

褚湉接连七八天都在告假,皇帝亦不召见,不曾去往御前,心中伤透,再不想见。

她想,皇帝亦是。

雨蘅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过一次,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好再多嘴,可明眼人都知道,她多天没有去寝宫,定是触怒了圣上,惨遭厌弃。

大家心知肚明,也只当不知,更不敢置喙一二。

褚湉一人往御花园信步,望着这繁多的奇花异草,名贵的假山叠石,心中毫无波澜,没有心思观赏,只是想透气,仅此而已。

走过承光门便不得再往前了,可见前头顺贞门外,高耸的神武门被重兵把守,等闲不得靠近。

褚湉只好停住脚,欲转身回去,不想,却见那麟查进得门来。

光天化日,避无可避,她只得朝他肃了肃。

那麟查面上如以往的冷清,却还是道了一句:“许久不见。”

褚湉心绪低落,只垂着眼眸:“大人可安好?”

那麟查答:“不好。”

褚湉不禁抬眸看向他,只见那麟查正淡淡凝着自己,眼中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好便不好吧,她也不好。

那麟查是御前侍卫,自然久不见她往皇帝近前,又一两句的闲话传来耳里,虽不得知具体,却已知她处境尴尬,过得并不顺意。

而他自己呢,他只认为当下,没有比他更可悲的人。

那麟查胸中翻涌着悲哀与愤恨,不由分说,过来一把拉住褚湉的手臂就走。

褚湉心灰意冷着,只任他将自己拉到角落里的凝香亭。

两人在望着倚着宫墙的修竹,各自怀着心事,一时沉默无话。

那麟查咬了咬牙,将苦涩咽下,随后道:“我有话跟你说。”

褚湉伤疤遍布的手轻扶着红漆亭柱,望着随风婆娑的竹叶,幽幽道:“大人请说就是。”

那麟查走近她几步,立在她身后,高大身影将投射到她身上的阳光都挡在外面。

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他的心突然就疼起来。

“阿玛上了一道请安折,请旨赐婚,太后将礼部左侍郎之女,指婚给了我。”

他说完只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一时间憋闷至极,褚湉没料到他说的话,倏然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

她心里不知是何感受,本已失落不已,又凭添了十分难辨的感伤,这感伤源于那麟查满眼的不甘与无奈。

在这里,在封建颓靡的时代下,没有人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愿与不愿又能如何?每一个人拎出来都是一段悲剧。

一阵压抑窒息感过后,褚湉勉强挂上微微笑意,轻声道:“这是好事,倾澜恭喜大人。”

那麟查头一次被他朝思暮想的笑容所狠狠刺痛,面上却只是麻木,嗤笑一声:“你非要如此出口伤人么……”

褚湉收回笑意,只叹道:“请大人明示,我又该如何才对?”

那麟查往日的凌厉不见,淡淡开口:“我不是来听你的道喜,况且,何喜之有,换做你,你愿吗?”

褚湉摇头,躲过他的视线,苦笑道:“事非人愿,是宫里每个人的写照。”

她想到学生时代的一句非主流的签名,如今想来,再深刻不过,没经历的人或许只觉无病呻吟,莫名矫情,经历过的,却已无心将伤口展于众人前,只自默默疗愈,没什么好说,因为发生的事如何无法改变。

万箭穿心,习惯就好。

那麟查不禁哑口无言,看着她的眼神越见柔和下来,忍不住问出心底徘徊已久的话:

“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对我很重要,你可曾……”

你可曾哪怕有一瞬倾心过自己?有没有曾考虑过自己的那一问?小三少话至一半。

他问不出口。

见褚湉似在等待他的下一句,他握紧佩刀,目光清冷中闪过隐隐深情:

“算了,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有我,见你过得并不快乐,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一早请旨,可我不愿你为难,也许,你拒绝了离开是非之地的好时机,总归,我不怨你。”

“对不住,什么都帮不了你,往后,自己好好顾念自己。”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寻一丝不舍,甚至是追悔,但他打从心里也知道,她不跟他走,如今被指婚,更是断绝了仅存的一点期待。

褚湉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才能平复自己心里的无奈,言语已苍白无力。

那麟查再次深看她一眼,不敢再留恋,亦不能停留片刻,他怕自己失态,怕她说出什么无情的话来锥他的心,遂咬着牙转身快步而去。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伙儿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皇帝是,小三少亦是,自己既然给不了皇帝信任,给不了小三少回应,就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许就是最好的方式。

松柏影影幢幢,风中久立,手脚已是冰凉,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路踉跄的回了去。

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偌大却又拥挤的紫禁城,犹如一片沼泽,慢慢的会将人吞噬掉,没有逃脱的方法,只有越陷越深……

褚湉并没回去养心殿,自己走走停停,越发无力,索性就倚在一处偏僻的红墙边,泪水再也掌控不住,抑着声音,用衣袖遮住脸,任凭心头的无助与愤恨一股脑儿的全部涌出。

少时,她擦干眼泪,换上和蔼脸庞,提步走去路上,西一长街依旧,两两办差的奴仆,川流不息的冷风,飞檐金瓦,重重宫门……

她望着这一切,心中戚戚,无论如何,人还是要继续苟活,就算伤感,也只逼自己伤感一小会儿,这也是她仅有的一点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