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公子高一旦身死,高要便能名正言顺地接过所有权力!毕竟,他起家靠的是大秦的残躯,麾下将领、士卒、官员,有太多人曾是秦吏秦兵!他若贸然弑君,哪怕只是嫌疑,都足以让这些人心生芥蒂,甚至埋下分裂的祸根!高要深谙此道,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替罪羊,一个让他能站在道德高地,高举复仇大旗的理由!”
范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阴谋的寒意:“而吴参,就是这个‘完美’的替罪羊!如今公子高‘死’在吴参手中,高要非但不用背负弑君的千古骂名,反而能摇身一变,成为为故主复仇的‘忠义之师’!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荡平南郡!届时,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借用秦王名号的权臣,而是真正、彻底的‘王’!再无任何名义上的束缚!”
说到此处,饶是范增这等历经沧桑的老狐狸,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不单单是推论,更是惊觉自己一方正被卷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巨大旋涡!高要的狠辣与算计,远超他们的想象。这对高要有利的每一步,对楚军而言,可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坏事!
“现在最让老夫想不通的是……”范增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深深的疑虑,“吴参!他和他身边难道全是蠢材不成?难道就没人看出,这‘傀儡秦王’根本就是个催命符?是个烧得通红的烙铁!谁碰谁死!他吴参凭什么敢接?凭什么真以为拿着公子高就能制衡高要?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范增百思不得其解,高要的“放水”再高明,也需要吴参自己主动跳进这个坑里。
“亚父,这……”项羽听完范增的分析,虽然心惊,但仍有不解,“吴参拿到了公子高,也未必全是坏事吧?只要他牢牢攥着公子高,不就等于捏住了高要的软肋?高要若真在乎名声,投鼠忌器之下,吴参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他甚至可以拿公子高当筹码,不断跟高要谈判,索要好处,牵制高要的兵力。这难道不是护身符?”
“羽哥,你想得太简单了!”易小川沉重地开口,打断了项羽的设想。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叹与凛然的神色,既震惊于高要布局的胆大包天,又为这毒计感到心寒。“让吴参‘顺利’地‘抓到’公子高,对高要而言,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易小川的语速加快,思维清晰地推演着:“此时此刻,吴参麾下军心涣散,人心思变,想要投降或另寻出路的人恐怕不在少数!高要只需收买、胁迫,或者干脆在吴参队伍里安插几个关键的内应,在‘防守’公子高的环节上‘恰到好处’地‘疏忽’一下,甚至都不需要激烈的战斗,公子高这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的‘傀儡’,就会像熟透的果子一样,‘轻轻松松’落入吴参手中!秦王公子高,在高要的棋局里,早已是一枚注定要被牺牲的弃子!”
易小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项羽和范增,抛出了最关键、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推论:
“而且,范增先生刚才的疑虑,我大概明白了……高要,他根本不会让公子高活着到达吴参的面前!”
“什么?!”项羽和范增同时惊愕出声。范增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发出精光,仿佛瞬间想通了之前卡住的那个关键环节!
易小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没错!秦王公子高现在是被吴参的人‘带走’了,这消息必须人尽皆知,坐实吴参‘弑君’的罪名!但公子高这个人,能不能活着被带到吴参面前,被吴参真正‘控制’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易小川继续道:“只要‘公子高被吴参掳走’的消息传遍天下,高要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接下来,他只需要确保公子高死在路上!而动手的人……”易小川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可以是被高要收买的吴参手下!可以是伪装成楚军或其他势力的刺客!甚至可以是一场‘意外’!比如……流矢、山崩、失足落水……总之,公子高必须死在吴参的人‘护送’途中!”
范增猛地一拍桌案,恍然大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深深的忌惮:“妙!好毒的计策!如此一来,吴参‘弑君’的罪名彻底坐实,百口莫辩!天下人只会看到,是高要‘拼死营救’未果,秦王不幸‘罹难于叛军之手’!高要不仅撇清了所有干系,还能将滔天的怒火和复仇的正义旗帜,牢牢握在手中!吴参,这个自以为捡到宝的蠢货,实际上是捧回了一个注定要爆炸、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火药桶’!他连用公子高谈判的机会都不会有!”
项羽此刻终于完全明白了这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的毒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仿佛看到高要站在咸阳宫阙之上,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俯视着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吴参、公子高,甚至……可能还有他们楚军!
“那我们……”项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高要得逞?看着他借吴参这把刀,除掉心腹大患,再名正言顺地整合力量,最后调转枪头对准我们?!”
此时的项羽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懊恼。他暗自思忖着,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许还能有所作为。拿下咸阳,甚至顺势进攻汉中,都并非不可能之事。然而,时间紧迫,高要的计划显然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项羽眉头紧蹙,心中焦虑不安。他深知一旦高要的计划得逞,局势将会对他们极为不利。到那时,想要再对高要出手,恐怕就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