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家族荣光,完全是靠老太爷上官彦一点点打拼出来。
当年生意刚有起色,不仅老爷上官彦一直在外奔波,家里仅有的一间店面也是夫人亲自操持,甚至为了节约开销,连伺候丫鬟都没有,以致于怀着大公子上官荣的时候还是忙到见红才急急去请的产婆。
沈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的家里。准确地说,她是这个家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丫鬟。
当年的沈荷也是十来岁,但她勤快、聪明,很快就成了夫人的得力帮手,不仅帮着带孩子,更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老爷夫人打拼生意,她尽心尽力协助照管家里的各种琐碎事务。
所以老夫人的话没有夸大,在这个家里,她的身份已然高于世俗意义上的“下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就算是上官彦娶的姨娘,在沈荷面前也完全不敢端主子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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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氏,脑海里已是狂风暴雨,随着各色往事的翻涌,一时间也没忍住老泪纵横。
而端坐上首的老夫人在看见沈氏抬袖抹泪的动作后,几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终是重重叹息出声:“起来吧。”
等人起身站稳,才继续道:
“你也早都过了花甲,咱们两个相伴至此,何其难得,底下那些小家伙,你看着错的,就办,觉着好的,就留,便是先斩后奏,也得第一时间知会与我。自家打发人,不过一句话,但外头若有什么,至少还能由我去挡上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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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经营之下,上官家的生意不仅多样,更是扩至外域。
然而,旦夕祸福,老爷壮年遇害,死得不明不白,留下大大小小一家子,这副重担自然也在一夜间全压在夫人身上,而那些早就眼红这份家业的所谓族人与同行更是蠢蠢欲动,夫人的处境可谓一夕之间虎狼环伺。
虽说当年大公子二公子皆已涉足官场,但因年纪尚浅无有根基,夫人怕有心人趁机作梗祸及儿孙,还特别严令不准二人插手过问。
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份家业或败落或易主的时候,夫人却硬是顶着未亡人的头衔,生生扛下所有,不仅等到了杀夫凶犯落网,更是稳稳挑住了这个家,并且在此后的数十年间,使之越发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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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陪在夫人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单就老爷刚走的那段日子里,这个家、尤其是夫人所经历的一切,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沈氏更清楚,而世道对女子的严苛,都不用几十年,那段日子足以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故而刚才在听到老夫人讲出最后那一句时,沈氏顿觉当年的风雨再次重现,深埋心底的各种感同身受也在一瞬间被搅动起来,眼泪完全止不住,竟是哭得更厉害了。
老夫人静静看着,不言不语,并没有劝阻的意思。
直到哭声弱去,垂首的沈氏再次欲以袖拭泪,一块白色的帕子却是先一步递到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