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天的商量讨论,宁元昭他们大概已经有了堤堰的整体构架。
厅堂内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纸张的摩挲声和众人小声讨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专注的味道。
去年花了一年时间勘测出来的大量精密数据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要不是提前就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数据全都量出来了,这会儿估计还要让人去现场测量,前前后后耽搁的时间可不止一年。
数据、计算、推演、构想,所有这一切虚无缥缈的思维,如今都要凝结于方寸纸张之上,化为可以触摸、可以执行的铁律。
宁元昭这时候就要舍弃脑子里那些什么建筑施工标准,什么Gb什么Jt全都要忘干净。
现在只能按照大庆现有的施工标准来看待这个基本完成设计图的庞然大物。
他们的设计图没有别的辅助工具,只能靠这些水利官和一些老匠人一支笔一张纸手搓出来。
大体框架宁元昭已经放下去让他们自己看了,现在就是在对设计图进行最后的细化。
有专门的一个小组,会根据大家的计算结果,迎潮面和背水面的被仔细标注,这是引导狂潮爬升而非不是直挺挺撞击的关键吗,同时还要节约石方,稳定重心。
最大的一种巨大的石柱,用于堰体底层和关键受力部位,图上也要详细注明标准尺寸与误差范围,数据不能出一点错。
剩下的那些护面长石就稍小一些,那就是用于砌筑堰体表面,以减小水流阻力。
除了嘴和显得这些石头,更重要的还有一些木材结构要用上的榫卯结构图,一些匠人和那些官员都设计出了好多连接方式,燕尾榫、银锭榫、楔形榫……
他们也要选择什么结构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形状、尺寸、深度都要精细。
特别是关键的部位,如堰体转折处、巨大条石的接合面,设计预留孔道,用以浇铸熔化的铁水形成铁箍,如同给巨石戴上冰冷的镣铐,将它们死死锁成一团。
这个也需要他们在图上精确标明铁锭的尺寸、形状、安装位置及所需数量。
另一组则是另外一番气象,他们的设计图更宏观,更注重系统和流程。
他们管这幅图叫作《寮南水利全览图》,这是第一幅也是最重要的一幅。
在一张尽可能大的绢帛上,顾云细致描绘了从坝址上游数里到下游入海口的整个山川形势。
巨大的潜堰被用朱笔醒目地标出,其上的堰顶高程被反复强调,用一个特殊的符号标注在一旁。
一条从芜河引出的叫作小福溪的新河道,沿着地势缓缓延伸。
渠线的走向避开了地质不良区域,选择了最优的灌溉覆盖路径。
每一段渠道的底宽、顶宽、深度、坡度都用蝇头小楷清晰注明。
宁元昭师爷甚至根据计算出来的结果,领那个顾云在不同区段标注了预期的水流速度,确保不淤不冲。
堰体的上游,静淀池的扩大断面和冲沙闸的结构,打算在芜河另开的河道上边的堰体结构,以及渭月江两岸各三道共六道碶的闸门的位置、开启方式也都有示意图。
而后,宁元昭还带着人整理出来了一个像是大致流程图的《施工时序图》。
上边标注了冬季枯水期兼小潮期是最佳施工窗口;
图示了如何用木桩、竹笼、粘土、石头在下游先行修筑临时围堰,排干作业区积水,
展示清理河床淤泥直至裸露坚固基岩的过程;
从河床最深处的中心段开始,向两岸逐层砌筑巨石,并标注了物料运输路径。
示意堰体初步成型后,如何同步开凿引水渠。
每一阶段都标注了预计所需人力、主要物料和关键注意事项。
现在有了水泥,他还打算在某些地方加入水泥来替代黏土,这也要考虑成本。
这些事情看着没多少,而且还是处于马上就能收尾的阶段,却依旧让他们这么多人忙了好几天。
当所有分图完成,宁元昭召集所有人,将图纸一一铺开,进行最后的合议校验。
工匠核验结构是否可行,文吏核对数据是否统一。
宁元昭目光扫过每一张图纸,手指最终点在全览图的堰体上,“此堰坐落于芜江,那便叫芜江堰好了,也别去想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了。”
陆光垣点头,“下官看这名儿可行。”
“芜江堰,无前例可循,乃我等为芜江、芜河、渭月江量身而铸。”宁元昭平静的语调中甚至能听出一些波动,“他不是潮水争勇斗狠之壁垒,而是引导、分化、利用水势之巧工。”
这个设计图可真算得上是他们花了一年多才完成的超大型巨型建筑了。
“图已绘成,之后便是付诸实践。”就算是宁元昭,此刻也非常激动,“诸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