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裹挟着世界另一面的天地规则如同冰冷的审判之锤狠狠砸下。
轰——
那团在金色巨人胸口暴涨的翠绿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无数条散发着柔和绿光的魂丝猛地收紧，如同缠覆的铁索，深深勒住尘镜的那缕分神。
与此同时，墨故知识海内，那被八荒怨气点燃的“炉子”轰然运转到了极致。
“啊啊啊啊啊——”
金色巨人身体内传出扭曲尖锐的嚎叫，凄厉得仿佛超出了凡俗生灵所能发出的极限，那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炼化的极致痛苦。
下一瞬间，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剧烈地痉挛抽搐，再也无法维持原有的姿态。
那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力此刻在几乎凌驾于祖神的威压下支离破碎，像是水中的明月，轻而易举溃散无形。
墨故知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是血气带来的潮湿。
可她还是笑了，悬于高空，穹顶，仿若神明一般俯视着底下气急败坏的“人”。
“原来站在高处俯瞰是这种滋味。”
墨故知声音带着几分诡异的耐心，“那你呢？”
被吞噬，被蚕食，被压在深渊无可奈何，又是什么滋味？
会恨吗？
会怨吗？
会不甘吗？
会如同她一样，执念不消，不死不休吗？
墨故知没有等到尘镜的回答，或许她根本不在乎他所谓的“回答”。
一道碾压般的“神力”从墨故知指尖倾泻而出，只听“咔嚓”一声，那山岳般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块脆弱的玻璃，被彻底压在地上四分五裂，露出了其中少女的身躯。
“墨！故！知！”
咆哮声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惊惶，尘镜疯狂地催动神力，试图斩断那不断蚕食他魂力的魂丝。
然而，一切都是无用功。
太虚炼魂一旦启动，不炼尽抓住的神魂，绝不可能停息。
更何况，此刻驱动它的，是墨故知以自身为熔炉，以八荒怨气为燃料，那已经不是尘镜一抹分神可以比拟的了。
尘镜咬牙切齿，虽心有不甘，但他知道，哪怕此刻对上墨故知的是他的真身，他都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挣脱。
“一个后天修来的灵体，也妄想，将这八荒的怨念化为己用？”
“你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说，是我的分神先被你炼化，还是你先承受不住魂飞魄散？”
“这就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了。”墨故知垂眸睨了一眼，声音平静无波，“毕竟你看不到。”
“是吗？”尘镜笑了笑。
话音刚落，金色碎片中竟生出无数黑线，丝丝缕缕的诡炁重新凝聚，一齐朝地上的少女冲去。
“我说过，墨故知······”尘镜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真的很自负。”
墨故知凝眸，只见地上的少女猛地站起，一举一动如同提线木偶。
下一秒，少女无视所有的威压，不顾身体寸寸崩裂，直直朝墨故知攻来。
“怎么？要用你的神力抹杀这个无辜的女孩吗？你不是正道弟子吗？正道弟子也会滥杀无辜吗？”
墨故知面无表情，不闪不避，指尖轻抬，只听“轰”的一声，黑线崩断，极速坠落的人不知死活。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一直不是什么正道弟子。”
“至于滥杀无辜？”墨故知嗤笑道：“尘镜帝君，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的脸皮厚度。”
“呵······墨故知······”尘镜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分神的连接越来越弱，甚至波及到了他的本源。
而随着那缕分神被彻底炼化，那一直禁锢在相亦肉身上的枷锁陡然崩裂。
束缚，消失了。
一直蜷缩在墨故知识海的相亦，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本体却充满恶意的控制力彻底消散，一股源自血脉本源，属于真正的上古凶兽的力量瞬间充盈全身。
“吼——”
一声悠长浑厚，重获自由的咆哮声在天地间爆发，不再是灵魂带来的震颤，而是带着血肉实感的吟啸。
九头巨蟒在空中瞬间凝实暴涨，鳞甲森然，扑面而来的是属于上古凶兽的威压，凶戾而自由。
被压制了数百年，相亦终于回归了本体。
墨故知抬眼看向那“活泼”如同第一次出门放风的“大型犬”，扯了扯嘴角。
再次看向尘镜时，她难得耐心，“您老人家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尘镜自知无力回天，也没兴趣在这里演什么身残志坚，坚持不懈。
他平静下来，看着墨故知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黄口小儿，你以为你做的一切就能保住这个小世界吗？”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一声叹息像风一般拂过墨故知耳畔，断断续续，“墨故知······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此界······终将······”
“只有我······才是那个······救世主······”
声音戛然而止，那缕突破天地规则出现在这里的分神彻底化为虚无。
“救世主？”墨故知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良久，她忽然笑了，真可怕啊，为了救世所以要先灭世。
她不再深想，只是看着自己皮肤上不断游走的纹路，顺着丝丝缕缕的怨气，她看向崩坏的天际。
女人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透着血色，充斥着道不尽的讽刺。
身体上金色与黑色交杂的纹路像是一条条束缚的绳索，那是祖神留下的力量，也是祖神对得到者的警告。
墨故知眨了眨眼，在天穹之下，渺小如蝼蚁，“天塌了啊。”
“你们的通天大道也塌了。”
墨故知笑了，发丝凌乱，尽显疯狂。
声音渐歇，她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喷涌而出，淅淅沥沥如同下起一场小型血雨。
皮肤下，无数道黑气疯狂游走，所过之处，血管崩裂，肌肤寸寸龟裂，渗出细密的黑色血珠。
识海之内，祖神的怨念，枉死者的哀嚎，还有心魔，所有被强行引燃的业火失去了宣泄的窗口，开始疯狂的反噬。
剧痛如同一万根钢针穿透灵魂，她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全是尖锐的嗡鸣和怨魂的尖啸。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白发被黑血黏连在脸颊和脖颈，墨袍早已看不出本色，被鲜血浸染，沉重地贴在身上。
那双燃烧着业火的血瞳，如今光芒极速黯淡下来，只留两行血泪。
“墨故知！”
“小师妹！”
相亦和竹殊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惊骇，竹殊不假思索就想冲过去，却被那溢散出的怨气逼退。
“师妹！师妹！墨故知！”
眼看墨故知就要被自身引来的滔天怨气吞噬同化，竹殊心中一紧，长鞭不再迟疑，狠狠撞向那重重黑雾。
而那本该惊天动地紫电，却在撞向黑雾的瞬间化作缕缕硝烟。
“靠！”竹殊骂了一句，回去她一定要把清宁师叔的那些“教科书”都看个遍！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相亦落在竹殊身边，神情严肃，“有什么办法吗？”
“有。”竹殊看着几乎不见身影的小师妹，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那么多了！
下一瞬间，风云巨变，竹殊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竟隐隐有飞升之兆。
“我去！”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你们归一宗把天都捅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