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铁皮内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管壁往下滴，混着铁锈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方玉明虚弱地靠在林江肩头，胸口的血渍透过衬衫渗出来，滴在铁皮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像极了他此刻命悬一线的处境。
“那份新开发区规划图……他们偷偷把泄洪道改到了西边的居民区。”方玉明突然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刚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沾在攥紧的图纸上，红得刺眼，“我偷偷查过，开发区的地基下面全是中空的溶洞，根本承受不住洪水冲击，一旦溃堤……整个居民区都会被淹成一片汪洋。”
“闭嘴，先保存体力。”林江打断他，迅速掏出背包里的急救包，撕开绷带的包装纸。他的手指还在发颤——刚才扶着方玉明爬行时，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肋骨处的凹陷，至少断了三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震颤的痛苦，连说话都像是在撕扯伤口。绷带一圈圈缠绕在方玉明的胸口，林江特意放慢动作，却还是能看到对方额角渗出的冷汗。
管道尽头的出口通向据点的洗衣房。林江用工兵铲撬开通风格栅，刚探出头观察，心脏就猛地一沉——洗衣房的水泥地上，二十多个手持钢管的打手正围着门口站成一圈，钢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刀疤脸正把玩着手腕上的紫檀佛珠，听到动静抬头看来，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林监理真是稀客，特意来这深山里，是想给方县长陪葬吗？”
话音刚落，一根钢管就朝着林江的面门砸来。他下意识将方玉明往身后的消毒池里推，自己则借力翻身跃上旁边的烘干机顶部。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在洗衣房里回荡，林江蹲在烘干机上，目光扫过刀疤脸的佛珠时突然一愣——半年前的开发区听证会，刀疤脸就坐在建筑商代表席上，当时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正是这串带着明显包浆的佛珠，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看似斯文的男人，竟是赵四海手下最狠的打手。
“赵四海给了你多少好处？”林江踹飞一个扑上来的打手，腰间的折叠工兵铲“唰”地展开，在白炽灯下划出一道银弧，“够不够买你全家的棺材？”
这句话像根针，彻底扎破了刀疤脸的伪装。他脸色一沉，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三棱刮刀，刀刃上的寒光让空气都瞬间凝固。林江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身边的烘干机——滚烫的蒸汽从机口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半间洗衣房。趁刀疤脸抬手遮挡的间隙，林江飞身扑下，死死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借着体重优势反关节猛拧。“咔嚓”一声，刀疤脸发出一声惨叫，三棱刮刀“当啷”掉在地上，林江紧接着用肘部狠狠撞向他的咽喉，刀疤脸双眼翻白，直挺挺倒了下去。
“往西北方向突围！”老陈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背景里夹杂着密集的枪声，“警方的直升机已经到山下了，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可突围的路，比想象中更惨烈。刚冲出洗衣房，就遇到另一波打手的拦截。小李为了掩护林江和方玉明，主动转身迎上去，后背被钢管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战术背心，滴在地面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像一条红色的警示线。林江背着方玉明，深一脚浅一脚蹚过后院齐腰深的污水，突然脚下一沉——这里竟是一座废弃的游泳池，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木板和垃圾，污水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抓紧我的脖子！”林江深吸一口气，带着方玉明纵身跃入冰冷的池水。污水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他咬紧牙关，奋力朝着对岸游去。当两人浑身湿透地爬上池边，却发现刀疤脸带着五六个打手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别挣扎了，认命吧。”刀疤脸扣动扳机，枪栓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枪响的瞬间，林江几乎是本能地将方玉明扑进旁边的草丛。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岩石上迸出一串火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传来熟悉的轰鸣声——三架警用直升机冲破云层，探照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照亮了整个后院。特警队员顺着索降绳索滑下来，动作利落得像展翅的雄鹰，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方玉明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时，突然挣扎着抓住林江的手。他怀里的那份染血规划图掉在地上，被夜风掀开一角——新开发区的位置被红笔重重圈出，旁边用颤抖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官商勾结，水淹七军”。
林江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据点，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狂风，掠过连绵的山峦时，仪表盘上的时间正清晰地指向凌晨四点——距离泄洪预警发布，还有不到三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