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或”这个字,李世民眉头紧锁,不解地望向李今越:“今越,你且等等,什么叫A或b中,选择了或?”
而此刻天幕之下,早已是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今越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选择了或?是说李隆基不管了?]
[不能够吧!大唐可是是天朝上国,人家弟弟都跑来投奔了,怎么可能不管!要是不管,那以后谁还敢来!]
李今越看着李世民不解的模样,露出了一副“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表情,长叹一口气,说道:“二凤陛下,意思就是,李隆基他既没有选择出兵问罪大武艺,也没有选择斥退大门艺,安抚渤海国。”
“他选择了一种全新的,一般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处理方式。”
“他先把前来投奔的大门艺留在长安,还封了个左骁卫将军。”
李今越一摊手。
“这就等于,当着全天下的面,赏了大武艺一个大嘴巴子,很风光对吧?”
李世民听到这里,不由的抿了抿嘴,心想:此举虽然鲁莽,但还算有天朝气度。毕竟,这也是那大武艺先意图攻打大唐的羁縻州,如今既然打了对方的脸,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雷霆万钧的军事威慑,陈兵边境,让那大武艺不敢妄动分毫。
然而,李今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在打完脸之后,李隆基派了个使者崔忻,带着一封国书去谴责大武艺。国书上说:‘你弟弟跑到我大唐来,就是因为你这个当哥哥的无道!你要是敢动一下边境,朕就带兵灭了你的国!’”
“结果呢?”李今越又摊了摊手:“他连一个兵都没往边境调动,甚至连边境驻军的戒备等级都没提升一下。”
此言一出,李世民整个人都懵了,他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光放狠话,不派兵?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曾孙?!
他这是在干什么?!拿着大唐的脸面丢着玩吗?这以后谁还能信服大唐啊?!!
[我……不是?!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光骂人不动手?]
[这不就是小孩子打架吗?我骂死你!结果一点动作都没有!]
李今越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下让大武艺是又惊又怒,但一看,这大唐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啊。他见大唐也就是放放狠话,一点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公元727年,他直接派了刺客潜入长安,行刺大门艺。刺客当场就被咱们的金吾卫给拿下了,人赃并获。”
李世民听的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国都遇刺!奇耻大辱!
这下,必须出兵!哪怕只是象征性地踏平他一个边境部落,也要让天下人知道,触怒大唐的下场!
“然后呢?”李世民此刻的身旁已经充满了低气压了。
李今越瞥了一眼地上的李隆基,幽幽的说道:“然后,咱们的唐明皇,就把渤海国留在长安的几个使节,给关起来了。”
“没了。”
“没了?”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可置信。
“没了。”李今越肯定地回答,“没有出兵,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报复,就关了几个人,这事就算过去了。”
“噗——”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想不通!他完全想不通!
这李隆基究竟是在干嘛啊!他这是在拿整个大唐的尊严开玩笑吗?!
“唉,二凤陛下,还没完呢。”
“又过了一年,咱也不知道究竟是李隆基先出了轨,还是大门艺突然间劈了腿,李隆基突然又想跟大武艺缓和关系了。于是派人跟大武艺说:‘你弟弟已经被我流放到岭南了,你也别生气了,咱俩和好吧。’”
“可实际上呢?李隆基只是悄悄地把大门艺送到了安西都护府。结果,这事被大武艺的探子给发现了。这一下,大武艺就算原本再不占理,现在也变得理直气壮了,立刻问李隆基:‘大国示人以信,你堂堂天子,怎得诓骗洒家!’”
“噗——”
李世民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胸口发闷,脸上火辣辣的,堂堂大唐,被一个小国指着鼻子骂是骗子!
奇耻大辱!当真是奇耻大辱啊!李世民现在都想给自己这个曾孙跪下了,只求他别在拿着大唐的老脸出去丢人了,朕真丢不起这人啊!!!孽障啊!!!
李今越看着李世民的反应,叹了口气,说出了更让所有人崩溃的事实。
“结果!李隆基听了这话,竟然觉得脸上挂不住,真的就把大门艺从安西召了回来,然后,流放到了岭南。”
[不是……这……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他被人家骂了,就真的按人家说的做了?这是皇帝?]
[大门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哥要杀我,大唐皇帝把我当猴耍!我太难了!]
李今越同情的看了李世民一眼,继续说道:“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两边的关系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彻底崩了。公元732年,大武艺派兵渡海,直接劫掠了登州,还杀了登州刺史韦俊。”
“这一下,李隆基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于是,咱们的唐明皇,又从岭南,把那个大冤种大门艺给叫了回来,让他去幽州征兵,回头去打他哥。”
“结果,大军还没到渤海国,就在半路上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兵士冻死冻伤过半,最后无功而返。”
“……”
话音落下,天幕下,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过了许久,光幕上才缓缓飘过几行弹幕,那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被刷新了世界观的茫然。
[……不是,这……这都是在干啥啊?这真的是在处理国事吗?]
[我算是看明白了,玄宗,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突出一个朝令夕改,讲究一个敌不动我乱动!]
[不是……这真的是我大唐吗?是那个一战灭东突厥,再战平西突厥,把高句丽、百济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个大唐吗?!怎么……怎么会胡闹到这种地步啊!!!]
而此刻李世民再也撑不住了,就怔怔地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涨得发紫。
他不是被气到的,他是被蠢到的!
他是被自己这个好曾孙那一系列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给蠢到心口绞痛,呼吸困难的!
这是简直是一种……一种稚子般的任性与胡闹,不!三岁稚子都比他此番做事要有条理!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今越看着李世民那副被蠢到快要魂飞天外的样子,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对着肩膀上的小玄猫使了个眼色,小玄猫立刻心领神会,身形一晃,如一缕黑烟般直接穿透了墙壁。
片刻之后,它又穿墙而回,爪子上勾着三瓶冰镇的可乐,“啪嗒”一声放在了桌上。
“啪嗒。”
拉环被打开的声音清脆响起,随后,李今越将打开的可乐,递给了已经面如死灰的李世民,然后帮自己和猫也各开了一瓶。
“咕咚咕咚”几口冰凉的液体下肚,李世民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感稍稍退去。他放下瓶子,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空洞。
“今越,你继续说吧。”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朕知道,接下来,就是这孽障干的最蠢的事了。”
李今越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唉,到了这一步,大唐在几乎是东北同时受到了来自契丹和渤海国的双重威胁,边防形势骤然紧张。于是公元733年,李隆基便将屡有战功的张守珪调到了幽州,担任长史,兼任河北节度副大使,总揽东北防务。”
“但其实,节度使权力的失控,并非一日之寒。其实从开元二年开始,李隆基就一直在不断地为边防的将帅加码。”
“开元二年,他在幽州设立节度使,统领六州军事。”
“开元七年,李隆基又在平卢设节度使,并且让其兼任经略使,管辖境内的所有番邦部落,同时还兼任营田使,负责军屯事宜,这等于把地方的军事、民族事务、屯田经济,全都塞给了这一个官职。”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一滞,军政、民事、屯田都划归其管辖。
这权力,已经大得有些过分了。
但他还是忍着没有出声,他知道,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
李今越接下来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到了开元十五年,李隆基又下了一道旨意,让幽州节度使,兼任河北道的营田使。”
李今越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河北道营田使!
那可是掌管的是整个河北道的屯田、水利、仓储啊!
可李隆基这个孽障……他……
他怎么敢把河北道最高等级的财权,直接交到了一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手上!!!
“后来,在开元十八年和开元二十年,李隆基又陆续给幽州节度使增加了河北十八州以及安东都护府的管辖权。”
“所以,当张守珪赴任幽州节度使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基本就是整个河北道几乎所有的……军、政、财三权。”
“轰——”
李世民终于没能忍住,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死死的盯着地上那滩烂泥。
“孽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啊!!!”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让节度使集军政财权于一身!你是要把整个河北道,打包送给幽州节度使吗?!!”
“你疯了吗?!!”
李世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想不通,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的子孙后代里,怎么会出一个如此……如此一个蠢货!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安史之乱后,大唐朝廷会对叛乱的节度使,毫无反制之力!
这哪里是节度使!这分明就是个国中之国!
李今越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但也只能继续把事实说完。
“二凤陛下,相信到这里,您应该明白了,为什么到后来,朝廷会在叛乱发起时,一点反制的方法都没有。”
“开元二十七年,张守珪因为打了败仗,意图贿赂宦官隐瞒战报,事情败露后被贬斥,第二年便郁郁而终。”
“他的倒台,让幽州节度使这个拥有无上权柄的位置,空了出来。”
“而我们刚刚说过,此时的朝堂,已经是权相李林甫的天下。”
“为了杜绝汉臣‘出将入相’,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他开始大力提拔没有根基、更容易掌控的番将,去担任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而那个一步步接替了张守珪,最终全面掌握了河北道所有大权的番将,叫做……”
“安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