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越无奈地点了点头,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同情,再次落在了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洛阳失陷的消息传回长安后,朝野震惊,李隆基更是又惊又惧,你封常清之前跟我说的可是几天之内,给我拿下叛军的狗头!怎么结果就这个样子!可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给补上了一刀。”
说到此处,李今越无奈地叹了口气,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当时,时任高仙芝部队的监军太监边令诚,从前线逃回了长安。为了逃避责任,也因为他和高仙芝将军的矛盾,他一见到李隆基,就开始诬告。说封常清兵败之后在军中散布悲观言论,蛊惑军心。又指责高仙芝,说高仙芝不战而退,白白放弃了陕郡数百里地,甚至还克扣贪污了将士们的军饷。”
“最离谱的是,李隆基还真就信了,他连核查都不核查,直接就下了敕文,要处死封常清和高仙芝。”
李今越说到这里,血压都快控制不住了,她猛的一指地上还在呻吟的李隆基,破口大骂:
“wc!说起这个我就血压高!你个狗东西!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去迁怒人家两个将军?!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给人家的是什么兵啊?!那是一群连刀都没握稳过的市井百姓!一群已经腐败到连盔甲都穿不齐的中央禁军!”
“陕郡无险可守!你让两位将军带着这样一群部队,你让他们怎么守陕郡?!除了落一个英勇的名声,那就是白白消耗有生力量!怎么?!别人的命不是命是吧?”
“高仙芝!封常清!那两位将军几乎是当时唯一能正面抗衡安禄山的名将!郭子仪、李光弼他们还在北线,准备直捣范阳呢!你把潼关主帅给杀了,你打算让谁去顶住安禄山的主力?让那个边令诚去吗?!”
李今越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而此刻,刚刚才缓过一口气的李世民,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
他那双虎目瞬间变得赤红,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再度扑上去,将这个不肖子孙活活打死!
李今越看着他,疲惫地摇了摇头。
“其实,在封常清将军战败后,他就想过亲自返回长安,向李隆基当面请罪,详细陈述战况与对策。”
“可李隆基呢?他根本不给封常清这个机会,直接派了个宦官,在中途就把封将军给截了回去。”
李今越的血压再度升高,对着李隆基又是一通怒骂:“你个娘希匹!你真是不该信的你全信了,该信的人你是一个也不信啊!你但凡让他回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话说清楚,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自毁长城的蠢事!”
随即,李今越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变得低沉而悲伤。
“在被截回之后,封将军或许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立刻挥笔,写下了一份奏表,想要呈给李隆基。”
“而当边令诚带着李隆基那道敕令回到潼关时,封将军的脸上,更是没有丝毫惊讶。”
“他没有交代后事,也没有给家人留下遗言。他心中所想的,依旧是家国大事。”
“他将那份早已写好的奏表,郑重的交给了边令诚,恳请他一定要将这份奏表,交给李隆基。”
说到这里,李今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李世民,轻声说道:“二凤陛下,我给您读一段吧。”
李世民闻言,紧握的双拳微微松开,闭上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刹那间,光幕变幻,封常清那封绝笔《谢死表》,以苍劲的笔迹,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此刻,李今越的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声诵读起来。
“臣自城陷已来,前后三度遣使奉表,具述赤心,竟不蒙引对。臣之此来,非求苟活,实欲陈社稷之计、破虎狼之谋。”
“………”
“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若使殁而有知,必结草军前。回风阵上,引王师之旗鼓,平寇贼之戈鋋。”
李世民听着这份字字泣血的《谢死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的瞪着地上那个不断哀嚎的身影,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李今越咬牙切齿地问道:“李隆基,你对得起封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吗?你对得起那些为了大唐战死的将士们吗?封将军率领六万新兵为大唐屡败屡战,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与高将军退守潼关,那也是为了成为大唐的最后一道屏障!可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
随即,李今越强压着火气,继续说道:“封将军死后,高仙芝将军才刚刚回到军营。当高将军听到自己被罗织的罪名时,愤慨无比。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有荣誉感的军人,死,可以,但是,军人可以战死沙场!可以死于阵前!可又有哪位军人可以接受无端泼来的脏水!”
“贪污军饷,对于高将军来说,这个罪名,他如何可以接受?于是他转过身去,对着他的将士们问道:‘我若实有此,君辈即言实,我若实无之,君辈当言枉。’”
“高将军与封将军都是当世名将,高将军更是在军中极有威望,爱戴将士,所以将士们也十分拥护他。当高将军说出这句话后,只听见外边的将士们,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怒吼。”
“冤枉——!”
“冤枉——!!”
李今越再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对于边令诚来说,如今他手握敕文,怎么可能会因为将士们的反对就不杀高将军。而此刻,高将军也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着封常清的遗体说道:‘封二,子从微至着,我则引拔子为判官,俄又代子为节度使。今日又与子同死于此,岂命也夫!’”
“就这样,两位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当世名将,便如此草率地,死于一名宦官的诬告,死于……李隆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迁怒于他们,发出的一纸敕令之下。”
听完这一切,李世民身上那股足以焚天的怒火,竟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就连那双赤红的虎目,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比万年寒冰还要刺骨的寒意。
他平静的望着地上那个还在哀嚎的李隆基,眼神里再无半分波澜,也没有再去看墙上挂着的那根莫辛纳甘教具。
他只是平静的走回桌前,再度拿起了唐刀。
“锵——”
一声轻鸣,长刀出鞘,寒光如水,映照出李世民那张冷峻得可怕的脸。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了李隆基。
那沉稳的脚步声,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李隆基的心脏上,冰冷的杀意已经将他瞬间笼罩,李隆基立刻停止了哀嚎,眼中只剩下了恐惧,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不……”他被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的向前,想要抱住李世民的腿,涕泪横流地哀嚎着:
“太宗!太宗我错了!我该死!”
“是我错杀了封常清!错杀了高仙芝!太宗,太宗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杀我!别杀我啊!”
然而,李世民只是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平静地俯视着他。
“李隆基啊,李隆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冷。
“朕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不但贪图享乐,塞听蔽明,养虎为患,听信小人……”
“如今,还学会了自毁长城,杀害忠良了。”
李隆基闻言,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是拼命地磕头求饶,双手死死地抱住李世民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太宗!太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已经退位了!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太宗,太宗,求您饶了我吧!”
“我是您的曾孙,亲曾孙啊!求您,求您饶了我!”
他看着李世民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唐刀,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李世民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宠信安禄山,纵其兼领三镇十五载!助他安插亲信,致使河北三镇尽落他手!”
“而封常清三度上表,你却不闻不问,只听信边令诚这等阉奴的谗言。”
“他封常清带着一群市井之徒,在虎牢关硬扛曳落河铁骑三日!就连死前,都在为大唐社稷所虑!这等虎臣,这等忠义之士,你却让他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而高仙芝乃当世名将,在军中素有威望,可死前竟要对着自己手下的同袍们,自辩是否克扣了粮饷!那是何等的悲凉!何等的屈辱!”
李世民说到最后,眼眶赤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浓郁的杀气,让整个练武场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李隆基啊,李隆基……”
说到最后,李世民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当真该死。”
这几个字,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李隆基所有的哀嚎。他能清晰地听出,那平静语气下,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浓烈杀气!
他完了!
“不,不,太宗,太宗。”李隆基彻底绝望了。
可此刻的李世民,已经懒得再听他多说一个字。而是转头望向李今越,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今越,今日怕是要脏了你家的练武场了。待此事了结,朕给你一笔钱,你再重建一个吧。”
李今越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李世民想干什么,刚要开口——
“二凤陛下!刀下留——”
“砰!”
李世民已经动了!
他猛地一脚,狠狠的将死抱着自己大腿的李隆基踹翻在地!
“啊——!”
李隆基发出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只铁钳般的大脚便重重的踩在了他的左手上,将他的手掌死死的钉在地面!
下一刻!
寒光一闪!
手起!
刀落!
“噗嗤!”
“啊啊啊啊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惨嚎,响彻了整个练武场!
“——人!”
随即,李今越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李世民手中的唐刀,并没有砍下李隆基的头颅。
而是……
将他的食指和中指,齐根斩断!
而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还在地上弹了两下,触目惊心,随即,李隆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而李世民只是缓缓收刀,转过身,再也不看地上那个蠕动的身影一眼。
“李隆基。”
“你如今,对不起那两位将军。”
“朕,且先取你两根手指,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待朕知晓全貌……”
“朕,再来亲手清理门户!”
说罢,他似乎觉得李隆基的嚎叫实在太过烦人,皱了皱眉,对着小玄猫说道:“小仙使,还请麻烦你,将这孽障的声音给屏蔽了。”
小玄猫立刻点了点头,爪子一挥,瞬间,李隆基那杀猪般的惨嚎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李今越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李隆基那两根掉在地上的手指,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对着李世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