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希望得到异性的欣赏。这点女人和男人都一样。
马清觉得自己动手掀开女人的面纱太低级,他要等女人自己掀开面纱给他看。当然,如果等不到就等不到了,至少不会让这个女人讨厌他。
“小娘子救命之恩,”马清挣扎着,借助那托着他头颈的手臂力量,微微侧过身,朝着女刺客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虚弱的作揖动作。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话到嘴边,一个原本准备好的“命”字,却在脱口而出的瞬间,被一种更本能、更轻佻的念头取代,“马清愿以身相报。”
女刺客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我救了你,你放了我的人,我们两清了。”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山涧撞击冰石的泉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马清感觉到口腔里残留着一些细小的、带着土腥味的异物,让他很不舒服。“呸呸!”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僵硬的舌头,努力将那些异物顶到唇边,然后用力地啐了出来。
借着昏黄的光线,他低头看向地面。是两根细细的、沾着湿泥的草根,显然是刚才从那“救命水”里带进来的。
“你给我喝的什么?”马清抬起头,目光再次聚焦在女刺客蒙着的脸上。他看得更仔细了。
那弯弯的柳眉下,是清晰漂亮的扇形双眼皮褶皱,使得那双杏眼更加深邃有神。挺直小巧的鼻梁在面纱上顶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鼻尖的线条精致利落。
“你中了苦杏仁的毒,”女刺客的眸子飞快地朝门外方向斜睨了一眼,动作幅度很小,却清晰地表达了方向,“得用硝石和水。”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因为解释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我用了那水缸里的水。”
刚才被马清关上的大门现在半掩着,庭院外昏暗石灯的背景衬托下,出现半只水缸黑乎乎的剪影。屋外有四只石头水缸,都是接雨水用来防火的,也不知放了多少年没有换过水,里面都是青苔树枝,还有不少鸟屎。
“我有茶水,你干嘛用那臭水。”马清伸手抚着胸口,低头皱眉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一眼就瞥到了案几对面躺在地上的金文。
金文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姿势扭曲。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血迹,那把曾要取马清性命的亮闪闪的牛耳尖刀,此刻孤零零地躺在他身边三四步远的地方,刀身反射着油灯的微光,像一条被遗弃的死蛇。
“你杀了他?”马清的眼睛珠子冲着女刺客朝金文滑了滑。
“我可不杀他。”女刺客的目光也落在了金文身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用剑柄把他打昏了。”
马清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猛地撑起上半身。他绕过矮案几,脚步有些虚浮地来到金文身边,缓缓蹲下。
他屏住呼吸,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金文的鼻孔下方。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热的气流拂过。
他的双手立刻在金文身上摸索起来。动作迅捷而仔细,从头上的发髻开始,滑过脖颈、肩膀;接着是胸口、腋下,隔着衣物按压着可能藏匿物品的部位。他的双手落在了金文的腰间。
那是一条质地尚可的牛皮腰带。马清的手指在腰带表面快速划过。他的指尖在腰带内侧靠近后腰的位置,触碰到一个异常坚硬的凸起。
他手指灵巧地解开金文腰带外侧的铜扣,将外面那层略显宽大的粗布外袍用力向两侧扯开。里面露出了另一条更为贴身的、用灰白色丝布制成的腰带。那硬物被更严密地藏在了这条贴身腰带的内侧。
马清直接探手进去摸索。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丝布,清晰地勾勒出那硬物的轮廓——约莫半个手掌大小,边缘方直,带有明显的棱角和凹凸纹路。他用力一抠,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哧啦”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响起。马清终于将那硬物从金文贴身腰带的暗袋里掏了出来。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那物件显露出了真容——一块青铜铸造的腰牌。牌面正中,浮雕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怒目圆睁,獠牙外翻,鬃毛如戟,透着一股凶狠暴戾的气息,正是传说中的龙子“睚眦”!在兽头下方,阴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睚眦”!笔画遒劲,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种森然的杀气。
马清继续在金文的衣袖内里摸索。很快,他的指尖又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皮革质感的囊袋。
他迅速地将那皮囊抽了出来。皮囊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用细绳紧紧扎着口。马清凑近皮囊的开口处,没有立刻解开绳子,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捻开一点缝隙,凑上去深深嗅了一下。
一股极其熟悉、却又令人脊背发凉的甜腻杏仁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苦杏核的怪异芬芳,瞬间钻入鼻腔!这气味,与刚才在油灯里突然窜出的那股异香一模一样!
马清将手中的小皮囊朝着女刺客递过去,声音低沉而紧绷:“我就是中了这个毒?”
女刺客起身,轻步来到马清身边。她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昏黄灯光下投下一片细碎的影子。
她接过马清递来的小皮囊,指尖轻触那被揉得柔软的皮面,像是在确认什么。闻了闻,微微点了点头,动作简短却意味深长;那点头里既有确证也有些自嘲,仿佛对这件小物的存在早有料想,却又不完全放心。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马清手里的铜牌。青铜的光泽在油灯下透着冷冷的绿,铜牌边缘磨损处露出浅浅的金属本色。
女刺客的眼里闪过一丝明确的光芒,白皙的手伸出,那修长的食指和拇指在空中轻轻捏着,像现代人打趣时比的“爱心”手势。那手势在这古朴的厅堂里显得突兀,却又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幽默。
马清看出她的暗示,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装作没明白似的,他斜着眼睛瞪了瞪她,随手将铜牌在灯下晃了晃,像展示珍玩一般。光在铜面上滑过,映出两人的剪影。他的目光里带着故作从容的小得意,像饱尝胜利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