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骆峋下值回来处理了会儿公务,之后吩咐海顺:“请陶恒绪过来。”
陶恒绪就是接替莫院判,在莫院判丁忧期间负责照看太子的另一个副院判。
“主子,您哪儿不适?”
海顺担忧地问。
骆峋:“没,先将人请过来。”
不多时陶院判过来了,海总管被打发了出来,海顺觉得此情此景颇为眼熟。
没怎么细想。
好家伙,这不就是去年那回吗?
太子还没临幸宋昭训的时候,袁宝瞎说他们家殿下出恭不顺畅的那回。
海顺至今没想透自家爷当时为啥不让他留屋里,这回貌似也想不明白。
书房里。
陶院判先替太子请了个平安脉。
刚说完一堆“殿下脉象平稳身子康健”的话,就忽然听太子开了口。
“妇人哺乳期间可会遇喜?”
陶院判险些手一抖把脉案给撕了,随即就想到那位诞下太子长子的宋良娣。
于是恭敬答道:“回殿下的话,妇人产后虽经水未行,但若是气血异常者亦可在哺乳期间遇喜。”
骆峋了然,颔了颔首让其退下。
等陶院判走了,他在书案后静坐了片刻,不多时指尖在案桌上轻扣两下。
须臾。
内侍装扮的朔蜂不知何时出现了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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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圣旨下来了。
就在太子的生辰过了没两天的时候。
其实三月初就该下了,碍于当时朝中有别的事,便耽搁到了三月二十二。
本朝开国之初对秀女的出身要求严格控制在平民女和低级文武官之女的范畴,像是知县、千户、百户。
商户女和勋贵高官之女、医户女、伶人以及其他贱籍奴籍的则严禁禁止。
后来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倒是放宽了条件,凡二品官以下的非贱籍奴籍、家世清白的适龄女子皆可参选。
体貌要求以端庄秀丽身子康健,体态匀称为准,性情则以贞静柔嘉为主。
其中有一条,父母健在,家庭和睦,家中祖上无作奸犯科者优先过选。
不是什么前朝才能知道的事,所以圣旨下来没多久小福子便带回了消息。
虽说槛儿现今是东宫后院的独一份,就算东宫今年真添了人进来。
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能越过她去。
可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都讲究一个防患于未然嘛。
再者按常理,谁会愿意有人来分自己的宠呢。
因此小福子报消息时神色显得很是纠结,颇有种回到了槛儿刚晋位时的感觉。
像是既为主子的前路忧心。
毕竟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前路,但又怕槛儿听了会觉得不舒服什么的。
总归就是很小心,很复杂。
跳珠、寒酥和喜雨听了消息神情也不是很自在,可到底不好直接说出口。
所以跳珠先假模假样地斥了小福子一顿,说他拉着一张脸没得晦气。
之后把人打发了下去,转身就变着花样宽慰起了槛儿,寒酥、喜雨则在一旁附和。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当要进东宫的秀女定下来了呢,听得槛儿啼笑皆非。
但她总不能说自己不介意东宫进新人,也不能说现在担心为时尚早这种话。
索性由着她们去了,最后瑛姑姑过来打发人下去做事才把这茬给揭过了。
选秀圣旨下来之后需要时间下达到各地,各地初选后秀女们才开始进京。
期间至少要二十天,路上又得要一个多月。
所以选秀的消息仅在宫里宫外传了两天便没动静了,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
槛儿如今早上不用请安,每天晨起第一件事仍是在院里锻炼身体。
早膳后就带曜哥儿去后面的小花园里溜达,回来了曜哥儿由奶娘照看着睡觉,槛儿则看看书练练字之类。
偶尔和寒酥她们一同侍弄侍弄花草,晒些干花做香囊,亦或者调些基础用的香。
下午曜哥儿惯是活跃。
那双酷似太子的丹凤眼到处转着,小嘴儿里乌拉哇啦没个空闲时候。
往往抱着哺瓶喝着喝着奶,他就跟槛儿说上了,也不知究竟在说个什么。
大伙儿为逗小皇孙开心可谓出尽了百宝,院子里倒日日都是欢声笑语。
四月初一这晚。
槛儿收拾结束上了床,习惯性偎到太子身侧,捞起他的胳膊钻到他怀里。
骆峋揽着她一道看一本山河游记,海顺熟稔地领着一帮子人出去了。
没多会儿。
两人看完书,太子没做那事的意思槛儿自然不强求,叫寒酥进来熄了几处大灯。
然后谁知刚躺下。
太子从床头柜几的抽屉里拿了个紫漆雕山水的长条匣,递到她手中。
槛儿狐疑地接过。
在太子的示意下坐起来趴到床边打开,发现匣子内壁嵌了一圈的青玉。
底部铺着软缎,其上整整齐齐分两层码了十八个用绢袋包裹着的长条状物。
槛儿的手一僵。
似乎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上辈子她生了曜哥儿成了奉仪之后侍寝的次数还算可观,但那时候她心态不好,所以那两年没再怀上。
之后曜哥儿出了事,她更是好几年怀不上。
后来生了两个小的,她经得太子同意让太医调配了一种效用温和、吃一粒管一月且不会伤根本的避子丸。
再后来她成了庆昭帝的皇后,庆昭帝某晚忽然提及不让她吃避子丸。
当时槛儿以为他是想让她再生一个,哪知下一刻他便递了个匣子给她。
和槛儿此时手中的匣子外形不同,但内里装的东西却是所差无几。
“认得?”
熟悉的声音拉回了槛儿的思绪,她一侧首,正对上太子询问的视线。
槛儿眨眨眼,一脸茫然:“什么?”
她装得好,若非骆峋知晓一些事指不定便被她蒙了去,奈何他知道。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横竖她与庆昭帝是她上辈子的事,今生是他与她。
可方才见她盯着匣中之物出神,骆峋心里便堵了一下,说不出的复杂。
槛儿的上辈子,那人定也与她日日缠绵。
且他们相伴到老,夜里同眠的次数比现今的他与她不知多了多少。
骆峋:“……”
骆峋微微抿唇,所幸他表情管理极为到位,倒是没让槛儿看出端倪。
“此物为避子如意袋。”他敛起心思拿起一支塞入槛儿手中,解释道。
同时示意槛儿拿出来瞧。
槛儿:“……”
槛儿忍着想笑的冲动,绯红着脸拉开绢袋上的细绳,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层纤薄透明的胶衣,套在一支玉石做的、近一尺的小圆管上,隐可嗅见一股太子身上的淡淡蓬莱香。
槛儿抓住重点,硬着头皮装傻充愣。
“避子?”
骆峋配合地颔颔首,“嗯。”
顿了一下,才道:“太医说,妇人哺乳期间亦可能遇喜,连着生伤身。
避子汤或避子丸是药三分毒,你不用为好,今后你与孤便用此物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