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干净,闭门谢客,任何人来都不见。”
紫苏含泪应下,连忙叫来小丫鬟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
急促的马蹄踏碎了宁阁外的宁静。
秦休翻身下马,绯色官袍的衣角飞扬,发上身上早被雨水浸湿,而他只是目光如炬地投向紧闭的府门。
同时,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一件事。
镇北王世子贺宁当朝求娶被姜家除名、父兄远戍岭南、且与秦国公世子纠缠不清的姜清宁。
这惊世骇俗的消息,被有心人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急速地在勋贵府邸、茶楼酒肆间疯狂流传。
“听说了吗,贺世子,正三品按察司使,竟要娶那个姜氏!”
“疯了吧,她可是和离过的,据说还生过孩子!”
“荀御史亲口在朝堂上反驳的,还能有假?”
“啧啧,一个弃妇,先是攀扯秦世子,如今又搭上贺世子,可真是好手段!”
“也不尽然,贺世子亲口说赞她坚韧聪慧呢。”
“哼,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什么?”
百姓见到秦休出现,纷纷聚拢在宁阁的门外。
姜清宁的名字,几乎是瞬间成了京城最受争议的谈资。
秦休的脸色在听到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时,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
他无视那些窥探的目光,大步上前,用力叩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门房脸。
“秦世子?”
“我要见姜清宁。”
秦休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世子殿下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紫苏姑娘。”门房应了声,严严实实地关上府门。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府门被从里面打开。
紫苏迈步走出,恭敬地行礼:“世子殿下,今日大小姐不见客。”
秦休皱眉,沉声道:“我有话要与她说,还请紫苏姑娘通融一下。”
紫苏飞快地摇头,声音坚定:“世子殿下恕罪,我家姑娘说了,今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秦休的眉峰狠狠一蹙,深吸一口气,恳求地道:“你去告诉她,若她不想嫁给贺宁就让我进去。”
“我秦休愿以国公府世子夫人之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她入府,绝不负她!”
紫苏为难地看着他,鼓起勇气低声道:“世子殿下,大小姐早料到您会这么说,放心借让奴婢告诉您,若是让她嫁给您,她不愿,但若是嫁给贺世子,倒不是不可以。”
秦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他紧盯着紫苏,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紫苏被他看得心悸,微颤着挺直背脊,似乎在表达话中的真实意思。
许久。
秦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青之和青冥连忙上前牵马,看着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大人,您……”
“紫苏姑娘,我家大人他……”青之忍不住看向紫苏。
紫苏用力地摇头,眼圈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飞快地关上了门。
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
宁阁内一片黑暗,主屋窗棂透出一点微弱的烛光,映着窗纸上一个清瘦孤寂的剪影。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在院中。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触及院中青石板的瞬间。
“咻!”
一道凌厉至极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带着冰冷的杀意,直射秦休面门。
秦休到底是沙场锤炼出的本能,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
“嗤啦!”
冰冷的金属擦着他上臂的衣料飞过,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
剧痛传来,是擦伤,若非他反应神速,此刻那暗器已钉入他的咽喉。
秦休心中警铃大作,瞬间从浑噩中惊醒,猛地抬头看向主屋方向。
“登徒子!看剑!”
一声清脆的怒喝响起,伴随着一道身影如轻燕般从主屋的窗口飞掠而出。
身法灵动迅捷,那身影在空中漂亮翻身,稳稳落在院中的石桌上,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直指秦休。
借着朦胧月光,秦休看清了来人。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间与姜清宁有五六分相似。
此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是怒火和鄙夷,正是姜清曦。
“是你?!”
姜清曦看清秦休的脸,更是怒不可遏,“秦休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看错了你,竟敢半夜三更翻墙,来闯我姐姐的闺阁!”
“若非今日我缠着要和长姐同睡,是不是就被你得逞了?无耻之徒!”
她手中长剑嗡嗡作响,剑尖距离秦休不过咫尺,凌厉的剑意让秦休不得不后退。
“小妹住手!不得对秦大人无礼!”
主屋的门被推开。
姜清宁披着一件素色的外衫走了出来,长发简单地拢在身后,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清冷。
她的目光扫过秦休臂上渗血的伤口,又落在妹妹寒光闪闪的剑尖上,最终定格在秦休那张狼狈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长姐!他……”
姜清曦忿忿不平,剑尖依旧指着秦休。
“把剑收起来。”
姜清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回房等我,我与他说几句话。”
月光下,姜清宁与秦休相对而立,中间隔着几步距离,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夜风拂过,吹动姜清宁素色的外衫衣角,吹不散两人之间凝滞的沉重。
秦休的目光紧紧锁在她清冷的脸上,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姜清宁,嫁我。”
“你若点头,明日卯时,秦国公府的聘礼定会铺满这宁阁的院落,我秦休在此立誓,此生唯你一人,绝不负你。”
这句话带着卑微的祈求。
然而,回应他的,是姜清宁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
“秦休,我不愿意。”
秦休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庭院里只剩下风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秦休才从齿缝间挤出干涩的声音,带着濒临破碎的绝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