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缓,青年垂眸一看,发觉时栖乐闭着眼睛睡得正沉,眼下泛着乌青。
君枕弦看她许久,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眼下,低头落下一吻。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动作极轻的将人放到床榻上,将被子盖好,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颜。
“栖栖,再多信任我一点好吗?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青年将额头贴在少女手心,眸中宛有澹澹水色,更多的是无奈。
“在外面受了委屈,心中难受却也不同我说半句,怎么那么让人心疼。”
山下时栖乐被众人围剿的那一幕,君枕弦看到时,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疼得他发抖。
“栖栖,真傻啊。”
床榻上的人依旧睡着,眉眼恬静,少了几分平时的跳脱。
看了她良久,忽的君枕弦脸色一变,掌心中不可抑制的浮起黑气,疯狂涌出,肆意攻击人。
黑气在屋里逃窜着,四处游走,聚起罡风。
随后直扫少女面门。
“栖栖!”
君枕弦瞳孔骤然一缩,他试图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咬了咬牙,强行以灵力逆行经脉,重创本体,魔气同被削弱,成功将魔心压制回体内。
疼痛骤然蔓延全身,体内几股力量针锋相对。
不能吵到栖栖。
青年的身子在颤抖,骨节分明的指紧紧抓在床沿上,泛出青白。
捱过这一阵痛意后,脑袋昏昏沉沉,额上的冷汗一滴滴溅落在地上,君枕弦强撑着回了主殿。
魔心。
许是震惊,又许是惊愕。
三清绫浮在半空中,飘逸的绫身圣洁依旧。
不该的。
魔心寄居在君枕弦体内,他的灵台不再清明,神魂早已染上魔气,只待一日,破体而出。
届时,沦为魔心的躯壳。
彻底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又亦或是降服魔心,成为它的主人。
但,他也不再是他。
主人,你究竟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身为君枕弦的本命法器,三清绫本该是最先发觉的,可为何它并不受影响。
臭主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三清绫跌跌撞撞的飞过去,一圈一圈缠绕在君枕弦的手腕上,它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了。
主人……
水珠坠下,三清绫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的的。
君枕弦嘴唇有着干涸血迹般的暗红,指缝中不断溢出血来,但他并未在意,只轻声道。
“别怕,我死不了。”
三清绫一听,却哭得越发厉害了,湿哒哒往下滴水。
主人你要是出事了,栖栖会伤心的,她该怎么办?
三清绫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它扯着君枕弦想去找时栖乐,栖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求求你了,主人。
君枕弦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的眼眸,声音沙哑低沉。
“别去为难栖栖,她用禁术替我造出了一个假魂,已经够危险的了。”
他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天道察觉到,时栖乐会遭受怎样的惩戒。
三清绫失去所有的力气,软软的滑落在地上。
可是,主人你会死的啊。
“不会的,我能抗住,只要我将魔心炼化。”
自古以来,被魔心寄居之人无一不是沦为杀人狂魔,为祸苍生。
若当真那么容易,又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忌惮。魔心一经出世,修真界之人绝不可能放过。
哪怕这人是君枕弦……
审判台的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足以将他杀死。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三清绫不愿为难时栖乐,可是它的主人真的会死的。
君枕弦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指尖碰了碰它,目光沉沉的望向外面,“记住,你要护好她。”
电光火石间,三清绫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猜到了为何它会失去与主人的联系,它将自己蜷成一团。
主人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唯独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
睡了一觉后,时栖乐神清气爽的醒过来了。
咦?
她看着四周的环境愣了愣神,自己不是在君枕弦腿上坐着嘛?怎么就睡到床上去了呢?
“仙君?”
少女起身下床,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
这时,一道传音径直传入她脑海中,“栖栖,为凡间结界一事,师姐特派遣我下山三日。”
时栖乐眨了眨眼,须臾‘哦’了一声。
许是猜到她的反应,君枕弦清冽的嗓音带着些宠溺的意味。
“我会尽快赶回来,栖栖答应我,莫要离开。”
少女眉梢轻挑,这人对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连自己暗戳戳在想什么都能猜到,不过……这一次她的确不打算下山。
时栖乐眼眸弯成月牙,懒洋洋捏起玉牌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不会走的,等你回来。”
而此时,置身于净髓池的君枕弦方才露出一抹笑来。
待掐断传音后,他脸上的淡然顷刻间褪去,冷汗一滴滴落下,扣在池边的手指骨泛白。
“这人便是你的心上人吗?”
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走了上来,衣袂翻飞,神情肃然。
他自然是目睹了全程的,惊叹于眼前人还会有此生动的表情,故而发问。
君枕弦咽下口中的腥甜,清冷的眸子带着无尽的温柔。
“嗯,她名唤时栖乐,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天池真人凝视着他,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长须,一手掐诀。
半晌后,他倏的睁开眼眸,神情古怪了几分。
他竟看不透时栖乐的命盘,又或是说命盘上一片空白,除却君枕弦,这孩子是第二个。
命盘走向不受天道所控,变数皆由己选择。
这于君枕弦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天池真人沉默许久,“长钰,可还记得你初来时所言?”
君枕弦抿了下唇,一字一句道,“长钰一生,不为天道所控,待复仇后,定当潜心修炼。”
“争取……早日飞升。”
“那么如今,你心中所想又是何?”
“我不想要飞升了,只望与栖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天池真人目光沉沉,负手而立,心中不知是该宽慰还是担忧,喜的是这孩子有了羁绊。
忧的是……两人命数不定,恐怕不会太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