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灵峰那边变故连连、蚀灵鬼气冲垮四象阴阳阵,引得万人惊恐,两位灵神境强者被迫现身稳住局面的同时,楚阳正带着封兮和英秀,在剑峰崩塌后形成的巨大残骸碎片上,艰难地找寻着通往玄灵峰的道路。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蚀灵鬼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紫色纱幔,无声地流淌、缠绕于嶙峋的怪石与焦黑的断木之间。视线所及,不过寥寥数丈,再远处便是一片模糊混沌的紫蒙,仿佛蛰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物。脚下的地面破碎不堪,熔岩冷却后的狰狞纹路与剑罡撕裂的深痕交错纵横,每踏出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幽冥牌散发出的青色光晕柔和而坚韧,勉强将三人笼罩其中,隔绝着外界那无孔不入、侵蚀生机的阴寒气息。
“楚前辈,您真的认识宋逸飞师兄?”寂静中,封兮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因之前的奔逃和紧张而略带沙哑。这一路上,他已问了数次,似乎想从这突如其来的强大依靠身上,找到更多与那位舍身断后的师兄的联系,以此汲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闻言的楚阳,脚步未停,眼中微光却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并未立刻回答,心神已然沉入灵识海深处,那片受混沌珠力量庇护的区域。一枚枚记录着过往岁月的记忆玉简如同星辰般悬浮,他的意念飞快地掠过,最终停留在一枚标注着“宋逸飞”三字的温润玉简之上。玉简轻颤,尘封的画面伴随着醇厚的酒香与试剑崖的凛冽山风,缓缓流淌开来……
楚阳沉思片刻,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被紫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道路,声音平静地开口道:“我和宋长老十多年前便已相识。那时,我因灵丹破碎,跟随他进入玄灵门,寻觅重凝丹元之法,后来便留在了门中,于膳食房做了一个寻常的伙房弟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那时,我常与他在浩然峰试剑崖畔,共饮我亲手酿造的桂花酒……”
思绪,不由自土地飘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的浩然峰后山,远非如今的死寂。楚阳看中了那里独特的地脉环境,欲要开辟灵田,种植一些难以寻觅的灵药,以期辅助修复破碎的灵丹。然而过程极为不易,翻土引水,培育灵苗,频频遭受丹火房和灵植棠那边弟子的干扰与刁难。他们或斥其侵占公用灵地,或嘲讽其不自量力,种种琐碎烦难,几乎令此事夭折。
就在楚阳一筹莫展,望着几近枯萎的灵苗暗自叹息之时,是宋逸飞力排众议,毅然站了出来。他不仅亲自查验了楚阳所种植的、那批在特殊法门下竟于三个月内便孕育出三百年药性的火阳果,更是不辞辛劳,亲自带着这批堪称奇珍的火阳果和楚阳的诉求,搭上了天枢殿那边的线,将事情原委直接禀报到了尊子轩面前。
彼时的尊子轩,正为炼制某种灵丹急需年份极足的火阳果而四处寻访不得。宋逸飞送上的这批火阳果,无异于雪中送炭。尊子轩大喜过望,当即亲自下令,特准楚阳在浩然峰后山开辟灵田,任何人不得再行阻挠。
就在宋逸飞将这道命令带到膳食房的那天下午,楚阳刚刚经历了一场与丹火房周炎几人的龃龉,心中正自郁结,独自一人提着一坛酿了一年多的桂花酿,坐在试剑崖边,望着云海翻腾,默然独饮。
天边传来清越的剑鸣,一道熟悉的剑光由远及近,迅捷如电,很快便落在试剑崖上。光华敛去,露出宋逸飞带着笑意的面容。
“原来是宋大长老啊,”楚阳听到御剑风声,早已看清来人,立刻从崖边站起身,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宋逸飞,抱拳苦笑,语气中带着感激与一丝无奈,“今日之事,多谢您及时施加援手了。若非长老及时赶到,我那点辛辛苦苦开辟的灵田,怕是真要断水枯竭,彻底无法再经营下去了。”
“啧啧啧,楚阳小友,客气了不是?”宋逸飞笑着摆手,目光却早已被楚阳手中那坛尚未开封、却已逸散出缕缕醉人醇香的酒坛所吸引,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相识了,何必如此见外?再说,这玄灵门上下,如你这般能酿出如此佳酿的酒友,可实在不多啊,哈哈!”
“哈哈哈,给给给,知道您好这一口。”楚阳见状,不由失笑,心中郁结也散了大半。他翻手从储物戒中又取出一坛同样的桂花酿,利落地抛给宋逸飞。
宋逸飞也是毫不客气,伸手接住,拍去泥封,仰头便大口灌了几口。清冽甘醇的酒液入喉,带着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绵长韵味,令他忍不住赞叹出声:“好酒!啧啧啧,不管是什么酒,好像到了你小子手里,总是会变得格外不同。这分明只是一年的新酒,入口却醇厚绵长,宛如窖藏了百年之久一般,真是奇哉!”
宋逸飞不知道的是,楚阳酿酒的那间小屋,正搭建在他那十多亩灵田之中。每一次楚阳悄然催动体内百万年灵药的本源气息,滋养催长那些灵植时,逸散出的微弱生命精华,也同样浸润了小屋中那些看似普通的酒坛。日积月累,那些桂花酿在无形中早已被改造,蕴含了一丝极其微薄的灵药本源气息,自然变得愈发醇香,滋味远超凡俗佳酿。
那个傍晚,夕阳将试剑崖染成一片暖金色。楚阳和宋逸飞并肩坐在崖畔,就着几样简单的下酒菜,一坛接着一坛,竟是聊了许久。也许是酒喝得多了,胸中块垒尽消;也许是宋逸飞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对脾胃、又身怀秘密却心思纯净的后辈,心中信任倍增。他竟然趁着酒意,做了一件极其出乎楚阳意料的事情——
他抬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一张薄如蝉翼、却精巧无比的人皮面皮。
面皮揭下的瞬间,那副寻常甚至略带老态的面容骤然消失,露出的,竟是一张俊美异常、眉目如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肌肤光洁,眼神清亮,哪还有半分先前的老态与暮气?其周身流转的灵力波动,也赫然显示着他竟是一位修为已达灵丹境界后期的年轻修士!
“楚兄弟,”宋逸飞的声音也褪去了那份刻意为之的苍老,变得清朗悦耳,带着几分酒后的酣畅与真诚,“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更非心怀叵测之辈。我宋逸飞不愿以假身欺瞒于你。我并非炎阳国人士,乃是星濑国藩属小国天羽国的三皇子。师尊乃是天羽国国师。我们星濑国与你们炎阳国不同,乃是大小诸侯国林立,共同奉星濑皇朝为主的格局。我之所以来到这玄灵门,也是遵从师尊他老人家的命令,在此历练并执行一些任务。”
他顿了顿,看着楚阳眼中闪过的惊讶,继续坦诚道:“楚阳兄,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他日若是有机缘,你能去到天羽国国都天羽城,定要来皇城中寻我,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番突如其来的坦诚,让当时的楚阳也是愣怔当场。然而,那日的酒实在喝得太多,酩酊大醉之下,记忆早已模糊混沌。此刻,若非借助记忆玉简的回溯之力,楚阳根本无法将这些深藏的细节重新忆起。
宋逸飞在短暂解除伪装、吐露心声后,很快又将那张能够遮掩真实身份和气息的面皮覆回脸上,恢复了那副玄灵门长老的模样。那时的楚阳醉眼朦胧,只当是酒醉眼花,并未深究,此后也再未提及此事。
楚阳有些恍然地走在前面,封兮和英秀则紧紧跟随,小手依旧拽着他的衣袍一角,不敢距离稍远。回忆的潮水退去,眼前依旧是危机四伏的紫雾绝地。
“楚前辈,”英秀仰起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与怯生生的期待,她小声地、几乎是喃喃地开口哀求道,“您…您能不能去救一下我宋师兄?”
闻言,楚阳脚步微微一顿。他虽沉湎于回忆,但灵识始终笼罩四周,警惕未曾有丝毫放松。他深知蚀灵鬼气的可怕,一旦被其沾染,生机便会被迅速侵蚀,最终难逃被改造为无知无觉尸傀的凄惨下场。
楚阳望着英秀那可怜兮兮、满是希冀的小脸,又看了一眼身旁虽然强作镇定、但眼底深处同样藏着惊惶与期盼的封兮,心中不由一叹。他放缓声音,开口问道:“你们离开宋长老时,他的状况具体如何?”
封兮闻言,立刻低下头去,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极不愿意去回忆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但他终究还是强忍住翻涌的伤心与恐惧,抬起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清晰地说道:“楚前辈,宋师兄他当时为了护住我们,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都怪我们不好,非要留下,想远远看一眼剑峰那边的大战,结果突然就被这些可怕的紫气包围了。”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然后…然后那些原本还在和外来者厮杀的玄灵门师兄师姐们,就像是突然疯了一样,眼睛变得通红,见人就杀,而且根本打不死!宋师兄说那紫气是什么‘蚀灵鬼气’,有着极强的侵蚀生机的力量。我们再后来为了躲避那些尸傀的追杀,不得已,宋师兄就动用了幽冥牌的力量,带着我们强行冲入紫雾最浓的地方,花费了巨大的气力才暂时甩开了它们。可是宋师兄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受了内伤,动用幽冥牌更是消耗巨大…直到一刻钟前,我们又遇到了那种怪物,宋师兄为了保护我和英秀,独自留下断后,吸引那些怪物,他让我和英秀立刻根据思云罗盘的指引,赶紧逃向玄灵峰…但是,我们却误打误撞,遇见了您……”
听完封兮的叙述,楚阳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劫后余生、将最后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残酷现实:“英秀,这蚀灵鬼气诡异无比,侵蚀之力极强。即便是灵神境界的修士,若非有特殊护身之法,也不敢让其轻易沾染肉身。宋长老修为虽不俗,但已然身受重伤,灵力耗损巨大。一旦彻底被紫雾包围,侵蚀入体,恐怕……”
楚阳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完,但封兮心知肚明,英秀也听懂了一些,双眼瞬间微微一红,泫然欲泣。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嗷——!”
一道尖锐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左侧浓郁的紫雾深处炸响!紧接着,一道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猛地从紫雾中窜出!
来者半个身躯已然完全被蚀灵鬼气侵蚀改造,从左臂到肩膀,彻底转化作了一条弥漫着浓郁紫黑色邪气、筋肉扭曲、利爪尖刺遍布的狰狞鬼手!那鬼手五指如钩,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那尸傀似乎完全凭本能行动,刚一现身,猩红暴戾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生机最为磅礴浓郁的楚阳!它左臂那恐怖的鬼手猛地一挥,一道凝练无比、带着腐蚀特性的血色爪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抓向楚阳的脖颈要害!速度快得惊人!
楚阳双眼微微一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神情却并无太多变化。他只是轻轻抬起右手,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
“咻!”
一缕凝练至极、纯白无瑕的剑气自他指尖迸发,化作一道细锐的白色流光,如同破晓之芒,精准无比地撞击在那尸傀抓来的血色爪芒最薄弱之处!
“铛!”
一声清脆却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那看似凶悍的血色爪芒,在这缕纯粹剑气的冲击下,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飘散的血色光点。
而那尸傀更是如遭重击,整个身体被剑气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震得向后猛地倒飞出去,再一次重重摔入后方翻滚不休的浓稠紫雾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
然而,蚀灵鬼气如同拥有魔力。那尸傀摔入紫雾不过一两个呼吸,周身破损处便被疯狂涌入的紫气修复,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再一次悍不畏死地从紫雾中冲出,继续疯狂地攻击向楚阳!仿佛楚阳身上那浩瀚如海的生命精气,对它有着致命吸引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它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来吞噬。
接下来,便是十几次毫无花哨的快速交锋。那尸傀一次次被楚阳随手挥出的剑气或掌风轻易轰飞,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却又一次次凭借着蚀灵鬼气那诡异的恢复力重新扑上,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如同附骨之疽。
封兮和英秀紧张地看着这头纠缠不休、形貌可怖的尸傀,小脸吓得苍白。渐渐地,随着交手次数的增多,那尸傀因剧烈动作而散乱开来的头发下,那张虽然异化了大半、却依旧残留着些许原本轮廓的面容,偶尔会清晰地显露出来。
封兮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脸,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熟悉!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入他的脑海!
“楚前辈!”封兮猛地失声大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悲痛而剧烈颤抖,几乎破了音,“他…他是宋师兄!是宋逸飞师兄啊!是宋师兄……他…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封兮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恐惧,沉默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随着封兮的话语出口,楚阳心中猛地一震!他这才收敛了那份应对尸傀的随意,凝神仔细观察那一次次被自己轰飞、又再一次疯狂冲来的尸傀。
不看则已,仔细一看那张已然异化扭曲、却依旧残留着惊鸿一瞥的俊朗线条的面容——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尤其是那双即便充满了暴戾血色、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形状的眼睛……
这不正是自己十多年前,在那试剑崖畔,酒醉朦胧间惊鸿一瞥过的、宋逸飞卸下伪装后的真实面容吗?!
就在宋逸飞所化的尸傀再一次嘶吼着,挥舞着鬼手利爪,带着滔天怨戾之气冲杀到楚阳近前之时——
楚阳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留手。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金刚箍般朝着虚空猛地一按!
“嗡——!”
瞬间,无数道厚重磅礴、蕴含着大地本源之力的玄黄光芒,自楚阳体内灵旋空间深处飞旋而出!光芒交织汇聚,于虚空中骤然化作一座凝实无比的九层宝塔虚影!宝塔之上,符文流转,道韵天成,散发出镇压万物、禁锢一切的无上威严!
玄黄塔虚影轰然落下,如同泰山压顶,直接将已然被蚀灵鬼气彻底侵蚀了神智、只余本能的宋逸飞牢牢镇压困住!
强大的镇压之力如同无形枷锁,将宋逸飞死死定在原地,任他如何疯狂咆哮挣扎,那狰狞的鬼手如何撕扯拍打玄黄光芒,都无法撼动分毫!
楚阳一步踏前,来到被镇压的宋逸飞身前。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其破碎衣物下裸露的胸膛心脏处。只见那里,皮肤虽也已呈现紫黑异化之色,却赫然用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绘制着一道繁复无比、古老玄奥的奇异纹路!
那纹路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笔走龙蛇,蕴含着一种镇压妖邪、锁魂定魄的苍茫力量!
“这是……”楚阳瞳孔微微一缩,震惊脱口而出,“上古镇妖纹!而且还是极为高级的压胜符文!难怪…难怪能够强行锁住心脉和大部分灵智,维持住了半数生机,没有被蚀灵鬼气彻底侵蚀转化!”
这发现,让楚阳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之火。
“楚前辈,能…能救救宋师兄吗?”英秀此刻竟然不再害怕,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上前一步,伸出小手紧紧拉住楚阳的衣袖,仰着小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颤抖却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楚阳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微弱力道和孩子的恐惧与希望,心中一软。他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英秀的脑袋,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没事的,别怕。宋师兄很厉害,他利用这镇妖纹强行锁住了心脉和多数灵智,维持住了半数生机,并未完全被蚀灵鬼气侵蚀,还有的救。”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被镇压的宋逸飞,继续道:“不过此地蚀灵鬼气弥漫,环境恶劣,我也无法在此施法全力救助。我先将他收进我的宝塔之中,以玄黄之气暂时温养护住他这最后一点生机,隔绝外界鬼气继续侵蚀。等我们到了安全地域,再想办法彻底驱除他体内的蚀灵鬼气,助他恢复神智。”
说完,楚阳面色一肃,双手迅速结出一个玄奥复杂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蕴含着莫名的道韵:
“玄黄生五行,五行走阴阳,阴阳化大道,大道浮生死——玄黄塔,镇!收!”
随着法诀完成,楚阳掌心之中光芒大盛,一座缩小了无数倍、却凝实无比、通体流淌着玄黄二气的玲珑小塔本体骤然飞出!
小塔滴溜溜旋转着,瞬间飞至被镇压之力定住的宋逸飞头顶。塔底垂下万道玄黄之气,如同柔和的丝绦,瞬间将宋逸飞周身笼罩。
下一刻,宋逸飞挣扎的身形在那玄黄光芒的包裹下,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道微弱的紫色流光,“嗖”地一声,被玄黄塔收入了塔身之内蕴的小千世界之中。
楚阳招手收回玄黄塔,仔细感应了一下塔内情况,确认宋逸飞那点生机被玄黄之气暂时稳住,并未继续恶化,这才稍稍放心,将其重新收回体内温养。
处理完宋逸飞的事情,楚阳不再耽搁,继续带着封兮和英秀,依据心中的方位感应,向着玄灵峰的大致方向快速赶去。有了宋逸飞的消息(虽是坏消息,但终有一线生机),两个孩子的心情似乎也沉重中透出一丝微光,紧紧跟随着楚阳。
然而,就在他们前行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异变再生!
“轰隆——!!!”
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惊雷之声,毫无征兆地炸响!仿佛九天雷神震怒,又似太古巨人劈开混沌!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阵连绵不绝、沉闷恢弘、仿佛一座巨大无比的门扉正在被缓缓推开的轰隆巨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单一方向,而是仿佛源自地底深处,又好似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震得整个破碎的剑峰残骸都在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那被浓稠紫雾完全覆盖的剑峰区域最核心处,异象陡生!
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诡异门扉,缓缓从翻腾的紫雾之中浮现而出!
那门扉高达千丈,通体由一种深邃剔透、仿佛凝聚了无尽怨魂与死气的紫色晶石构筑而成!门框之上,镶嵌着无数惨白的骷髅头骨,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门板之上,则雕刻着无数扭曲挣扎、痛苦哀嚎的生灵图案,散发出滔天的怨力与毁灭气息!
——诛邪之门!传说中连接着邪灵界的恐怖门户,竟于此地,显现出了它狰狞的雏形!
“这…这这这……传说是真的!”诛邪大阵之外,隐匿于某处阵眼、正全力维持阵法运转的尊子轩,透过阵法光幕看到那缓缓从紫雾中升起的庞大门扉雏形,心中既是震惊到了极点,又是恐惧到了极点!直到此刻,他才猛地回想起之前那额嵌血晶的诡异存在所说的话,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喃喃自语:“诛邪之门!真的是诛邪之门!若…若那家伙说的不错,此门若真的彻底洞开,蚀灵鬼王降临此地…那后果…”
想到那些关于邪灵界、关于蚀灵鬼王的只言片语的恐怖记载,尊子轩也是变得焦躁不安起来,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打开了一个远超自己掌控的潘多拉魔盒。
与此同时,大阵之内,正在不断轰击阵法、试图破开屏障的灵晶龙薛、持剑者、持印者,还有被迫联手、脸色难看无比的雷霄上人雷炎和天机子鹿青,也全都看到了那从紫雾中缓缓升起的、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诛邪之门雏形!
“诛邪之门显现了!可恶!不……快!再加快力量,破开这该死的屏障!否则一旦门户彻底凝实打开,我等一个都别想活!”灵晶龙薛第一次露出如此凝重焦急的神色,大声对着其他几人喝道,攻击阵法的频率瞬间加快。
“真的是诛邪之门!古老传说竟是真的!”天机子鹿青也是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别管什么传说了!快施展最强手段,破开这龟壳!否则大家都要玩完!”雷霄上人雷炎更是暴躁如雷,周身雷霆疯狂炸裂,轰击着阵法光壁。
此刻,地面紫雾之中,楚阳也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震动,听到了那仿佛就在耳边的、推门般的轰隆巨响!他心中一凛,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强烈危机感,如同极地寒风般瞬间从他内心最深处席卷而出!
那寒意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几乎要将他那被同生蛊侵蚀冰封的情感都骤然冻裂,让他短暂地回归了片刻最本能的惊悸与悚然!
他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身边听到这恐怖声响后,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的封兮和英秀。
玄灵峰那边,同样感受到了这仿佛灭世般的剧烈震动,听到了那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恐怖门扉推动之声!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情了?!”
“这巨响……是什么东西?”
“地龙翻身了吗?还是阵法彻底崩坏了?”
“这气息……”
玄武场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勉强在两位灵神境强者庇护下稳住阵脚的近三万修士,瞬间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与茫然之中!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冰寒与恐惧,不受控制地从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疯狂涌出!
就连那刚刚进入玄天殿偏殿,正准备合力启动那座上古传送阵逃离死地的月容慧、千方、张顺、林长生四人,也是脚下一阵剧烈晃动!
“咔嚓!”
一声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清脆声响,自脚下传来!
四人骇然低头,只见那座古老传送阵的一角,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涵盖天地的恐怖震动与空间干扰,猛地裂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
即将启动的上古传送阵,被这股莫名的、强大的空间波动强制阻断!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不——!”月容慧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
千方、张顺、林长生三人也是面色剧变,如坠冰窟!
杜浩之悬浮于玄武场上空,一边竭力维持护罩,一边望向剑峰方向那隐约浮现的千丈魔门虚影,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声咒骂道:“完了完了…这下玩大了…尊子轩这个蠢货,他根本不知道自已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邋遢老者也是面色阴沉如水,望着那诛邪之门,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楚阳站在破碎的山石之上,望着远方紫雾中那若隐若现的恐怖巨门,感受着天地间弥漫的愈发浓郁的邪异气息与灵魂层面的压抑,他知道,最大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赶到玄灵峰,不仅仅是为了这两个孩子,或许也是为了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席卷整个玄灵门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