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冒顿和呼衍圭同时脸色大变!
消息证实了!
叶展颜果然在背后调动兵马!
这分明是在为开战做准备!
他们只等一个借口!
呼衍圭猛地看向挛鞮冒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大单于!现在您该明白了吧!”
“周人刀已出鞘!就等着我们杀掉钱益谦,给他们送上开战的理由!”
“所以,我们绝不能中计啊!”
挛鞮冒顿一屁股坐回王座,脸色阴沉得可怕。
愤怒、屈辱、后怕、还有对周人狡诈的痛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死死攥着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充满了不甘和憋屈。
“传……传令!将钱益谦从死牢里……请出来!”
“给他换个干净的帐篷,好好……‘款待’!”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再羞辱他!”
“国师,和亲之事……由你全权负责,继续跟他谈!”
“而且务必……要谈出个结果来!”
说出这番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明明恨不能将对方碎尸万段,却不得不以礼相待,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呼衍圭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老臣遵命!大单于英明!”
他退出金帐,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沉重。
叶展颜这一手阳谋,当真狠毒,几乎将他们逼到了墙角。
现在,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尽力维持住这和亲的假象,希望能渡过此次危机。
而此刻,被“请”出死牢,住进温暖帐篷,还有侍女送来热食的钱益谦,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礼遇”,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说好的祭天呢?
说好的名垂青史呢?
说好的子孙封爵呢?
匈奴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他捧着热乎乎的羊肉汤,看着帐外明显客气了许多的守卫,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失落。
叶提督,这跟咱们计划的不一样啊!
他们不杀我,这可咋整?!
实在不行,我自杀殉国吧!
半个时辰后,匈奴王庭金帐。
挛鞮冒顿独自一人在金帐内喝着闷酒,醇烈的马奶酒此刻尝起来却满是苦涩。
一想到那个该死的周使钱益谦非但不能杀,还得好好供着。
他就感觉胸口堵得发慌,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还是活的!
他挛鞮冒顿纵横草原几十年,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就在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时。
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大单于!不好了!周使……周使他……他用裤腰带,在帐篷里上吊自杀了!!”
“什么?!”
挛鞮冒顿手中的金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四溅。
他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厉声喝问。
“死了?人死了?!”
那侍卫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回道。
“还……还没死透!”
“国师大人刚好带人过去查看,发现得早,已经把人解下来了!”
“现在国师正在带领一群巫医全力抢救!”
“没死透?抢救?”
挛鞮冒顿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大吼。
“快!传本王的命令!”
“让本王的御医也过去!”
“把所有最好的药都用上!”
“一定要把他给本王抢救回来!”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他急得在金帐内团团转,钱益谦现在就是个大麻烦,活着麻烦,死了更麻烦!
他要是真死在了匈奴王庭,不管是怎么死的,叶展颜和周廷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他挛鞮冒顿头上!
到时候,周军的铁骑就有了十足的理由踏平草原!
一时间,钱益谦那顶原本还算安静的帐篷,成了整个王庭最忙碌的地方。
呼衍圭亲自坐镇,匈奴王庭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和会偏方巫医齐聚一堂。
他们围着面色青紫、气息微弱的钱益谦,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汤,又是跳大神。
在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后,总算把人从鬼门关门口硬生生拉了回来。
钱益谦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呼衍圭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关切的老脸。
对方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亲自喂到他嘴边。
“钱侍郎,你这是何苦啊!”
呼衍圭语重心长,声音带着十足的“诚恳”。
“两国和亲,乃是大事,纵有些许误会,也当以国事为重,岂能轻生啊?”
“我大单于宽宏大量,已不计较你之前的狂言,只要你安心养好身体……”
“等你好了,咱们再好好商谈和亲细节,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钱益谦眼神空洞地看着帐篷顶,对嘴边的药汁和呼衍圭的“开导”毫无反应。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没死成!名垂青史没了,子孙封爵飞了!叶提督交代的任务……搞砸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绝望淹没了他。
他不能活着,活着就是破坏了大计,就是对不起叶提督的信任,就是大周的罪人!
呼衍圭见他油盐不进,只是闭目等死的样子,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他嘱咐巫医和侍从好生看护,绝不能让他再出意外,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去向大单于汇报情况。
然而,呼衍圭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事了。
或许是看守的侍卫见钱益谦虚弱不堪,放松了警惕。
或许是钱益谦求死之心太过强烈。
他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偷藏起了一把用来切割肉食的、不算锋利但足以致命的匕首。
夜深人静,负责看守的侍卫打了个盹的功夫。
钱益谦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
侍卫猛然惊醒,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看到钱益谦脖颈间鲜血汩汩涌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侍卫连滚带爬地冲出帐篷,嘶声尖叫:“不好了!周使抹脖子了!!!”
消息传到挛鞮冒顿那里时,这位匈奴大单于刚迷迷糊糊睡下,闻言吓得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他裤子都顾不上穿,只披着一件外袍就冲出了金帐,对着外面乱成一团的人吼道。
“快!快去请大萨满!快去!!”
“无论如何要救活他!救不活,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整个王庭再次被惊动!
大萨满,地位尊崇,据说拥有沟通长生天、起死回生的能力,平时极少出手。
此刻也被这接连不断的“自杀事件”惊动,急匆匆赶来。
帐篷内,血腥味浓郁。钱益谦脸色惨白如纸,脖颈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但幸运的是,他力气不足,加上匕首不够锋利,并没有完全割断颈动脉,只是造成了严重的创伤和失血。
大萨满检查了一下伤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口中念念有词,用某种神秘的草药粉末混合着马奶酒涂抹在伤口上,进行了紧急的止血和包扎。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他让人牵来一匹最强壮的公马,当场宰杀,剖开马腹,掏出尚在微微跳动、热气腾腾的内脏。
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指挥着侍卫,将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钱益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匹死马温热的腹腔之内!
最后,只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呼吸!
“以生机最旺的马腹温养其躯,借长生天之伟力,护住他一丝残魂不散。”
大萨满做完这一切,声音沙哑地宣布。
“能否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