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剩要回京成亲了。
这个消息,比他当初创立四大学院的风头更劲,像一剂猛药,狠狠扎进了应天府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里!
一时间,暗流涌动!
临淮王府的车驾还没进城,整个京城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说的全是这位混世王爷在浙江的“丰功伟绩”。
而那些被打压得抬不起头的儒家士林,还有那些被夺了财路、断了前程的老牌勋贵,则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个个从阴暗的角落里探出了头。
“哼!一个不敬圣人、不尊礼法的狂悖之徒,竟也要行周公之礼,大操大办?滑天下之大稽!”国子监里,有老儒生捶着桌子,满脸不屑。
“等着瞧吧,这场婚礼,就是他的催命符!陛下再护着他,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们不敢明着来,却在暗地里串联,准备在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上,给朱剩送上一份“大礼”,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脸丢尽!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浙江。
大明皇家技术学院的船坞工地上,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朱算站在巨大的龙骨骨架下,小小的身子与这庞然大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手里拿着图纸,眉头紧锁。
自从朱剩离开,她便接过了宝船优化的所有工作。凭借着那天才般的大脑和先生教导的知识,她将“三角桁架结构”的理论付诸实践,整个项目推进得井井有条。
但最近,麻烦来了。
“小姐,这……这块三号肋骨的榫卯,又对不上了!”一个老工匠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脸上全是焦急。
朱算快步走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图纸上明明标注得清清楚楚,是“阴榫”,可做出来的,却是个“阳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又是谁做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人群后面,几个来自秦王府的工匠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其中一个站出来,懒洋洋地拱了拱手:“郡主,这图纸画得太过复杂,我等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是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朱算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这个月,已经是第八次了!不是尺寸不对,就是材料以次充好!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那工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依旧梗着脖子:“郡主慎言!我等皆是王府派来的老人,手艺岂容你一个小丫头质疑?我看,是你这图纸本身就有问题,不堪大用!”
“没错!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我看这船,早晚得散架!”
三王府派来的那些“专家”,此刻终于撕下了伪装,公然发难!
他们表面臣服,暗地里却阳奉阴违,故意制造各种技术难题和施工障碍!他们就是要让这个项目失败,要向所有人证明,这个被临淮王捧上天的黄毛丫头,根本就是个笑话!
朱算气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她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可她却抓不住切实的把柄!
她只能一次次地返工,一遍遍地亲自测量、监督,几天几夜不合眼,硬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将所有问题强行纠正!
……
应天府,距离临淮王大婚还有三日。
整个京城张灯结彩,红绸百里,比过年还热闹。
奉天殿前,百官朝贺,万国来使。老朱今天龙心大悦,穿着一身崭新的龙袍,坐在龙椅上,笑得合不拢嘴。
朱剩则是一身大红喜服,难得穿得如此正式,却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吊儿郎当样,站在殿下,接受着众人的祝贺,时不时打个哈欠。
气氛热烈之际,一个高鼻深目,穿着异域服饰的使者,从番邦使节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帖木儿帝国使臣,巴特尔,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他的汉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声音洪亮,脸上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
老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使者免礼,不知有何要事?”
“听闻大明临淮王殿下,精通‘格物之学’,乃是贵国第一奇才。”巴特尔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高高举起,“我皇听闻后,特命我带来一份薄礼,为王爷贺!”
一名太监连忙上前,将羊皮纸呈给老朱。
老朱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座结构极其复杂、设计极为刁钻的城防工事图!城墙、箭塔、壕沟、暗道,环环相扣,层层设防,宛如一个钢铁迷宫!
“此乃我朝第一名匠,耗时十年所设计的‘无解之城’!”巴特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挑衅,“我皇有令,若大明有人能在一炷香之内,找出此图的破解之法,我帖木儿帝国,愿献上战马三千匹!若是无人能解……”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那只能说明,大明的‘格物之学’,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哪里是贺礼?这分明是当着万国使臣的面,来砸场子的!是来打大明的脸!
“放肆!”
兵部尚书当场就怒喝出声!
老朱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将图纸传给下面的工部官员,可那些大明最顶尖的官员和匠人,一个个抓耳挠腮,满头大汗,对着那张图纸,如看天书!
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大明臣子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老朱的拳头越攥越紧,龙颜大怒,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一张破图,也值得费这么大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今天的新郎官朱剩,正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来,手里还提着个酒葫芦。
他一把从工部尚书手里夺过那张图纸,只瞥了一眼,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就这?还无解之城?漏洞百出,跟个筛子似的!”
巴特尔脸色一变,怒道:“临淮王,休要口出狂言!”
朱剩懒得理他,直接走到御案前,抓起一支毛笔,蘸满了墨,对着那张图纸,龙飞凤凤舞地画了起来!
他只添了寥寥数笔!
一笔,直接在城墙的承重结构上画了个叉!
“这里,改用火炮,一轮齐射,你这墙就得塌一半!”
又一笔,在两个箭塔之间连了条线!
“这里,是视野死角,派一队精兵,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你城墙根底下!”
最后一笔,点在了城市的供水系统上!
“还有这里!水源居然暴露在外,断了你的水,不出三天,城里的人就得渴死!”
他每说一句,巴特尔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朱剩说完,他已经面无人色,浑身冷汗,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
朱剩随手扔掉毛笔,还不解气,又拿过一张白纸,重新画了起来。
“光破了有什么意思?本王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歹毒!”
他的笔速极快,一个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防御工事,跃然纸上!
“看到没?这叫‘瓮城’!把敌人放进来,关上门,四面城墙上全是火炮和弓箭手,进来多少,死多少!连个收尸的都别想跑出去!”
“还有这个,叫‘马面’,城墙向外突出,可以形成交叉火力,不留任何死角!”
“还有这个……”
朱剩的设计,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完全不讲任何仁义道德,唯一的目的,就是最高效地杀人!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整个奉天殿,已经听不到一丝呼吸声!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朱剩!
而那位不可一世的帖木儿使者巴特尔,更是“扑通”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他被吓破了胆!
朱剩那张图,不是城防图,那是一座为他们帖木儿帝国量身定做的……巨型屠宰场!
……
大婚前的喜宴之上,朱剩成了绝对的主角。
他将自己的婚礼,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彰显大明国威的“技术发布会”,让那些番邦使节,一个个看得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
老朱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一杯接一杯地给朱剩灌酒,嘴里不停地骂着“小王八蛋”,脸上的笑容却比谁都灿烂。
酒过三巡,宴会正酣。
一道身影,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从浙江星夜兼程赶回来的林风!
他“扑通”一声跪在朱剩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爷!不好了!”
朱剩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了一半,眼神陡然变得清明。
“怎么了?慢慢说!”
“是……是朱算小姐!”林风的声音都在颤抖,“自从您走后,三王府的人就天天找茬,处处使绊子!所有工序都故意拖延、破坏!小姐她……她为了赶工期,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今天早上,直接累倒在工地上,现在还昏迷不醒啊!”
“哐当!”
朱剩手中的酒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让整个喧闹的喜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好……好得很!”
朱剩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们真以为,本王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转头看向林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笔墨!给老子去京营,送一封信!”
“告诉我师傅老杀才,他唯一的徒孙被人欺负得快死了!他这个当师祖的,要是再不滚出来,就他娘的别想再喝老子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