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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城外京营。

杀气,是这里唯一通行的语言。

校场之上,十几个精壮汉子正赤着上身,在烈日下操练着最简单、也最致命的杀人技。没有花哨的口号,只有兵刃破风的“呼呼”声和拳脚到肉的闷响。

而在校场最高处的点将台上,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却依旧壮硕如山的老头,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面前摆着一盘酱得油光发亮的牛肉。

“叔,您看!”眼尖的顺子第一时间发了来人,“临淮王府的小司,往咱们这来了!”

老杀才眼皮都没抬,又灌了一口酒,嘟囔道:“这小王八蛋,还知道请老子去喝喜酒,算他有孝心。”

他以为是朱剩派人来请他入席的。

然而,当王府小司连滚带爬地冲上点将台,双手呈上一封薄薄的信纸时,老杀才脸上的那点醉意,瞬间消失了。

信,很短。

上面的字,更是潦草得像是用刀刻的,笔锋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滔天杀意。

老杀才只看了一眼。

“知道了。”

他平静地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一旁,对着那小司挥了挥手,“回去告诉那小兔崽子,这事我接了。让他好生洞房,别耽误给老子生个小徒孙。”

小司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点将台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杀才没再喝酒,也没再吃肉,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校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兵士,一言不发。

可杀顺子等人,却一个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们跟了老杀才几十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比谁都清楚。这位爷,越是平静,就代表他心里的火烧得越旺!

这,是要死人了!

“顺子。”老杀才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杀顺子猛地挺直了腰杆。

“带着这群兔崽子回去收拾东西。”老杀才缓缓站起身,将腰间的酒葫芦重新灌满,眼神望向了南方的天空,“备最好的马,最快的刀。”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酒染得微黄的牙,笑容森然。

“咱们……南下浙江!”

“替咱那没见过面的徒孙女,清理门户!”

……

王府内,依旧喧闹。

朱剩却早已没了喝酒的心思。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眸子,此刻沉静如水。

很快,派去京营的小司连滚带爬地回来了,将老杀才的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朱剩挥了挥手。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知道,自己那个护犊子护到骨子里的师傅,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他转头对身旁的林风低声道:“你即刻启程,星夜赶回浙江。”

“王爷,我……”林风还想说什么。

“听着!”朱剩打断他,“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都不要管。把我师傅那帮人安顿好。他们要什么,给什么,要杀谁……就让他们杀!”

朱剩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霸道。

“所有的开销,记在三王府的账上!告诉独眼龙,就说本王说的,我师傅在浙江,必须吃最好的,喝最烈的,杀最该死的人!”

“走之前,去本王的酒窖,给老子带十坛最好的酒过去!”

“是!”林风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奉天殿内,老朱听着二虎的汇报,嘿嘿笑道:“你小子,连自己师傅都算计,真是个小王八蛋!”

一旁的朱标担心道“父皇要不要派人通知二弟他们?”

老朱站起身来沉思道“不用,这次就当给他们一次教训!”

……

两日后,浙江,技术学院。

柔软的床榻上,朱算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林风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

“小姐!您终于醒了!”林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大夫说您是劳累过度,气血攻心,再晚一点就危险了!”

“先生……”朱算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依旧虚弱,“先生他……回来了吗?”

她最担心的,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搅了先生的大婚。

“王爷忙着大婚呢。”林风连忙将她按住,将应天发生的事,以及朱剩的安排,简略地说了一遍。

“师公……?”朱算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好奇。

她从未听先生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位师公。

能教出先生这样的人物,这位师公,又该是何等的惊世绝伦?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独眼龙那颗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满脸肥肉都在哆嗦,眼神里全是惊恐和……兴奋!

“不……不好了!林总管!小姐!”

他指着窗外船坞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喊道:“打……打起来了!船厂那边,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神仙!跟三王府那帮狗日的干起来了!”

“神仙?”林风一愣。

朱算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挣扎着起身,扶着窗沿向外望去。

只见平日里叮当作响的船坞工地,此刻已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而混乱的中心,是十几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没有多余的动作,招招致命!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凄厉的惨叫!

三王府派来的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工匠和护卫,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糊的娃娃,一触即溃!

这不是斗殴!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林风,刚要说话,就听林风道

“小姐,不必惊慌。”

“是王爷的师傅……到了。”

此刻,船坞工地上。

一个满脸横肉,平日里最喜欢刁难朱算的秦王府工头,正被一个刀疤脸汉子踩在脚下。

“你……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工头色厉内荏地嘶吼。

刀疤脸汉子,正是杀顺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脚踩断了工头的胳膊。

“嗷——!”

“我们是谁不重要。”杀顺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一页,用笔在上面画了个勾。

他抬起头,环视着遍地的哀嚎,声音冰冷地宣布:

“重要的是,你们这群不守规矩的东西,都在我家小师弟的黑名单上。”

“今天,就是来给你们……销账的!”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个喝得醉醺醺,头发花白的老头,提着个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老杀才打了个酒嗝,一脚将一个试图偷袭的护卫踹飞出十几米远,砸断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桩。

他看着这满地的狼藉,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磨磨蹭蹭,像个娘们!”

他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那座巨大的龙骨骨架上,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

“咱的乖徒孙女,就是被这帮废物,气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