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杀才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浑浊眸子,朱算沉默了片刻。
周围的哀嚎声和血腥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心脏。但她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如洗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杀神。
“师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学会杀人,是不是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她顿了顿,攥紧了拳头,再次问道:“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话音落下,整个船坞,死一般的寂静。
林风和独眼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将这个刚刚展露锋芒的少女,推向无底的深渊!
“哈哈……哈哈哈哈!”
老杀才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声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将胸中郁积了几十年的杀气都笑了出来!
他那张刻满风霜与杀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满意的笑容,一口大黄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好!好丫头!问得好!”
他一把按住朱算的肩膀,那双刚刚还决定了数十人生死的大手,此刻却稳如泰山,传递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丫头,你给老头子记着!”老杀才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杀人,从来不是目的!会拿刀的,只是屠夫!会用刀的,才是霸主!”
他指着地上那些扭曲挣扎的身影,声音冰冷。
“杀光他们,很简单。但杀了,还会有新的人来!只有让他们怕!让他们从骨子里,从魂魄里,都对你产生恐惧!让他们知道,惹了你的下场,比死还难受!这,才是杀人的道!”
“杀一人而让百人惧,杀百人而让万人恐!这,才是咱们师门的手段!一劳永逸的手段!”
朱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那双眸子里,却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
“你那个混账师傅,就会耍小聪明,没把这身真本事学到家!”老杀才撇了撇嘴,随即又咧嘴一笑,“不过也好,他没学会的,师公来教你!”
老杀才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那巨大的龙骨上,大手一挥,霸气十足地宣布:
“传话给朱剩那个小兔崽子!从今天起,老子就坐镇浙江了!”
“这船什么时候造好,老子什么时候走!”
……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了西安、北平、太原三座王府。
“噗——!”
秦王府内,朱樉正在欣赏新得的美人,听到密探的回报,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歌姬一身!
“那个老东西……他……他要常住浙江?!”朱樉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他这是要干什么?监视我们吗?!”
北平,燕王府。
朱棣“哐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旁边的谋士,也是一脸凝重。
“王爷,这下麻烦了……那位爷,可是连皇上都敢顶撞的主儿!他坐镇浙江,我们之前安插的人手……”
“全废了!”朱棣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股无力的愤怒感席卷全身。
他们本想给朱剩一个教训,结果却惹来了一尊真正的杀神!别说找回场子,现在他们只怕那个老杀才闲着没事,会直接杀到自己封地来“清理门户”!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三位不可一世的塞王,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做出了惊人一致的决定。
他们不但没有再派人去浙江闹事,反而立刻备上厚礼,派出最得力的使者,星夜兼程送往浙江!
名义上,是慰问朱算。
实际上,是去给那位杀神赔罪!生怕去得晚了,下一个手脚被废的,就是自己府上的管家!
一时间,整个大明官场,再次被临淮王府的霸道手段所震惊!
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剩人远在京城,仅凭一封信,就让三位手握重兵的塞王,集体吃瘪认怂!
……
应天府,皇宫,坤宁宫。
新婚第二天,朱剩难得换下了一身酒气,拉着新媳妇观音奴,老老实实地来给马皇后请安。
“哎哟,我的好儿媳!”马皇后一看到观音奴,就喜欢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从身边宫女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塞到观音奴手里。
“这是叔母给你的一点体己,以后你就是临淮王府的女主人了,手里不能没钱没产,省得被狗剩那小王八蛋欺负!”
观音奴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厚厚一沓京城最繁华地段的铺子地契,和几张面额巨大的大明宝钞银票!
她正要推辞,朱剩却一把将盒子盖上,嘿嘿笑道:“叔母给的,你就拿着!老头子抠门,咱可不能跟他学!”
“你个小王八-蛋,又在背后说咱坏话!”
说曹操,曹操到。朱元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瞪了朱剩一眼,随即目光落在观音奴身上,也柔和了几分。
寒暄几句后,朱元璋直接对着朱剩一摆手:“你,跟咱去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从龙案下拿出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信,直接扔到了朱剩脸上。
“自己看!”
朱剩打开信,只看了几眼,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密信来自北境!
北元残余势力,在那个所谓的新可汗带领下,又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四处劫掠,杀人放火,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这帮鞑子,亡国了还不老实!”朱元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咱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他死死地盯着朱剩,一字一顿地说道:“咱打算,等明年开春,冰雪一化,就让你带着大军,给咱出塞!这一次,咱不要俘虏,不要战果!”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怒吼!
“咱要你,把北元,给咱从这片草原上,彻底抹掉!鸡犬不留!”
一股滔天的杀气,充斥着整个书房!
朱剩看着信上描绘的惨状,又看了看自己老爹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沉默了片刻。
突然,他把信纸一合,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欠揍的笑容。
“老头子,”他晃了晃手里的密信,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
“这活儿……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