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林万骁心绪平静，一在书房审阅一份关于清洁能源项目与当地社区利益联结机制的方案，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陆蔓来电话了。
林万骁放下文件，接通电话，语气带着笑意：“陆蔓，今天吹的什么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林大书记日理万机，打扰你了？”电话那头传来陆蔓熟悉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磁性，依旧是那副调侃的语气。
“哪能啊，你的电话，随时欢迎。”林万骁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内部消息要提点我？”
“提点谈不上。”陆蔓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随即用一种半开玩笑、却又明显带着提醒意味的语气说道，“就是最近在几个不太正式的场合，听到些闲言碎语，跟你有点关系，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
林万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哦？关于我的闲话？我这远在边疆，还能入了京城各位大佬的法耳？”
“可不是嘛。”陆蔓轻笑一声，“说你林大书记在西明搞得风生水起，招商引资魄力大，连国际知名的朗曜投资都引过去了，还是那位漂亮的沈星澜沈总亲自带队考察。啧啧，真是能者多劳啊。”
她特意在“漂亮的沈星澜沈总”这几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林万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和沈星澜的关系，隐秘到极致，每一次联系、每一次见面都慎之又慎，自信绝无可能留下任何把柄。京城的“风言风语”从何而来？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尽量保持平稳，甚至带着点无奈：“陆蔓，你就别取笑我了。朗曜投资是正常的商业考察，沈总也是专业的投资人，我们接触都是严格按照商务礼仪，在公开场合进行。这也能传出闲话？”
“哎，你这人，就是太正经。”陆蔓在电话那头似乎摆了摆手，“我又没说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现在位置不一样了，盯着你的人多。西明那边天高皇帝远，但京城这地界，人多眼杂，杯弓蛇影的事儿多了去了。有时候啊，未必是真有什么，但说的人多了，难免就有人当真。尤其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敏感的投资项目和……比较引人注目的女性负责人。这尺度，你自己可得把握好了。”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是朋友间善意的提醒，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林万骁的神经上。
“我明白，谢谢提醒。”林万骁的声音低沉下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组织和同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是自然。”陆蔓接口道，“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就是给你提个醒，心里有个数就行。行了，不耽误你这个封疆大吏忙正事了，挂了。”
电话挂断，书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陆蔓这通电话，绝非空穴来风。她身份特殊，能听到的“闲言碎语”，绝非市井巷议，很可能已经在一定层级的小圈子里流传。这比网络上的舆情攻击更可怕，因为它直接针对他的个人作风，这是最能摧毁一个干部政治生命的利器。
他和沈星澜……绝无可能泄露。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分析案情一样，梳理每一个环节。
沈星澜上次来西明考察，公开行程毫无破绽。唯一的私密接触，就是“竹语”茶舍那次。那里环境私密，老板是他的朋友，绝对可靠。会面时也确认过没有尾巴。
除非……对方并不是掌握了确凿证据，而是采用了更阴险的策略，制造谣言。
联想到刚刚查清的舆情风波幕后黑手，林万骁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省里那些人不满足于只在网络上抹黑他的政策，还想从个人生活上给他致命一击？他们无法拿到实锤，就利用沈星澜来西明考察这个公开事实，刻意渲染、暗示，制造出一种“关系暧昧”的舆论氛围？
这是一种非常毒辣的手段。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在关键人群中散播这种猜测，就足以在他身上打下问号，破坏他的形象，甚至影响上级对他的信任。尤其沈星澜身份特殊，是知名投资人，容貌气质出众，这种谣言更容易被人津津乐道，也更具杀伤力。
好一招组合拳！先攻其政，再毁其人！
林万骁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对手远比他想象的更狡猾，也更没有底线。
他立刻拿起那部加密电话，拨通了沈星澜的号码。这个风险，必须让她知道。
电话很快接通，背景很安静。
“是我。”林万骁的声音异常严肃。
“怎么了？”沈星澜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我们最近一次的正常商务接触，可能在京城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和议论。”林万骁说得非常含蓄，但相信沈星澜能听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沈星澜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看来，是有人不想看到西明好，也不想看到你好。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你自己在那边，一切小心。”林万骁沉声道。
“我明白。”沈星澜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林万骁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波澜，“朗曜在西明的项目，会由张铭全权负责，按商业规则推进。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保重。”
“你也是。”
通话结束。林万骁放下电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陆蔓的一个电话，揭示出水面下更深的暗流。这场斗争，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他必须更加谨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决心。对手越是疯狂地攻击，越是证明他选择的道路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他绝不能后退半步。
只是，想到与沈星澜那本就聚少离多、见不得光的关系，因为这种恶意的中伤而被迫更加疏远，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凉。这或许，就是走上这条权力之路，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