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中央,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三个被俘的萨满分别被捆在相距较远的木桩上,由李狗蛋的心腹亲自看守。王崇古本想亲自审问,以彰显天朝威严,却被李狗蛋一句“王大人,这些蛮夷诡诈,恐有邪术,伤了您老千金之躯”给堵了回去,只得悻悻然回到大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李狗蛋没用什么刑具,他蹲在最先抓住的那个年轻萨满面前,手里拿着从对方身上搜出来的骨哨和药粉包,翻来覆去地看。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左贤王?”李狗蛋用生硬的草原语问道,孙小猴在一旁补充翻译。
年轻萨满梗着脖子,眼神桀骜,又是一串叽里咕噜。
“他说,他们是遵从狼神的指引,来惩罚亵渎草原的异族人。”孙小猴翻译道,顿了顿,补充自己的判断,“侯爷,这小子嘴硬,看来是狂信徒。”
李狗蛋也不生气,拿起那个药粉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混合着腐朽草药和淡淡腥气的味道。他体内的心火微微跳动,对这气息显露出排斥。
“狼神?指引你们来吹哨子、扮鬼吓人?”李狗蛋嗤笑,将药粉包丢给孙小猴,“收好,让咱们的医师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萨满面前。这个萨满脸上的纹路更复杂,眼神也更阴沉。
“你们的目的,不只是吓唬人吧?”李狗蛋盯着他的眼睛,“是想探听使团的虚实?还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年长萨满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虽然依旧紧闭着嘴,但这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李狗蛋的眼睛。
李狗蛋心中一动,继续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夹杂着官话和草原语关键词:“一个……很强壮的中原人,像熊一样。他在哪里?左贤王的私牢?”
当听到“强壮的中原人”和“私牢”时,年长萨满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尽管他极力控制,但那股骤然绷紧的肌肉还是被李狗蛋捕捉到了。
有门!阿宝果然在左贤王手里!
李狗蛋不再逼问,转而走向第三个,也是看起来最苍老、眼神最浑浊的一个萨满。这个老萨满从被抓就一直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
李狗蛋蹲下身,还没开口,那老萨满却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狗蛋,用极其沙哑、断续的官话说道:“……异数……黑色的火……白色的冰……不该存在……容器……钥匙终将归位……”
李狗蛋心中剧震!黑色的火?白色的冰?这老家伙难道感应到了他体内那危险的黑白能量?还有容器、钥匙……指的是乌洛云?
“你说什么?”李狗蛋猛地抓住老萨满的衣襟。
老萨满却像是耗尽了力气,脑袋一歪,眼神重新变得空洞,无论再问什么,都只是重复着含糊不清的祷词。
“侯爷,他好像……神智不太清醒。”孙小猴低声道。
李狗蛋松开手,面色凝重。这老萨满的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也太惊人。他们不仅可能知道阿宝的下落,甚至可能窥破了他和乌洛云身上的秘密!萨满的手段,果然诡异。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年轻萨满的护卫突然惊呼一声:“侯爷!他……他死了!”
李狗蛋猛地回头,只见那个年轻萨满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涣散,已然气绝。显然是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
几乎同时,那个年长的萨满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用草原语大吼一声:“为了狼神!为了圣山!”头一歪,同样服毒自尽。
只有那个神志不清的老萨满,依旧喃喃自语,对同伴的死毫无反应。
李狗蛋脸色阴沉地看着两具尸体。死士!这些萨满,竟然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处理掉。”他挥挥手,然后指向那个老萨满,“把他单独看管,小心他身上的零碎,别让他死了。他可能还有用。”
孙小猴立刻带人照办。
王崇古闻讯赶来,看到两具尸体,吓得后退两步,指着李狗蛋:“你……你怎么把人给……”
“王大人,是他们自己服毒,与我无关。”李狗蛋冷冷道,“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死士。草原金帐,根本没把咱们天朝使团放在眼里!”
王崇古气得浑身发抖:“蛮夷!化外野人!本官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现在写信回去告状?等朝廷旨意下来,咱们估计都到金帐王庭了。”李狗蛋打断他,“王大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对方已经出手了,前面路上,恐怕还有更多‘惊喜’。”
王崇古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也知道李狗蛋说得在理:“依李副使之见,该当如何?”
“加快速度,尽快赶到边境重镇‘定北关’。在那里,我们可以补充给养,也能得到边军庇护,再整理情报,决定下一步行动。”李狗蛋沉声道,“同时,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此事禀明朝廷和陛下。”
王崇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使团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次日天不亮,队伍便拔营启程,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王崇古也不再坚持那些繁琐的仪仗,只求尽快赶到定北关。
李狗蛋骑着马,走在队伍中,眉头紧锁。萨满的袭击,老萨满诡异的话语,都像阴云一样笼罩在他心头。
“黑色的火……白色的冰……容器……钥匙……”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
“小猴子,”他唤过孙小猴,“派人盯紧那个老萨满,一旦他清醒点,立刻通知我。还有,告诉兄弟们,眼睛都放亮些,我感觉……这一路,不会只有这一波。”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辆青篷马车。
乌洛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把“钥匙”,又要开启怎样的门扉?
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沙尘,扑打在脸上,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