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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炭炼铁法,我们也已经完全掌握!如今炼出的铁,杂质极少,远胜过去的!”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厂房的另一侧。

那里,一座更加高大、形状怪异的炉子正矗立着。

炉口处,正喷吐着长达数丈的、夹杂着无数火星的白色火焰,发出如同巨龙咆哮般的怒吼!

“还有那个……”

宋应星的眼神愈发狂热。

“贝塞麦转炉炼钢法!”

“大人,您简直是神!这种炼钢之法,简直是神迹!”

“只需将熔化的铁水注入,鼓入空气,一刻钟!”

“短短一刻钟,就能炼出一炉上好的钢水!”

“其效率,是过去炒钢法的百倍!不!是千倍!”

宋应星语无伦次,状若疯魔。

赵铁手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但双眼却亮得吓人。

他手中,拿着两块刚刚冷却的甲片。

一块是过去用精铁锻造的。

另一块,则是用转炉炼出的新式钢材打造的,表面呈现出一种均匀的青黑色。

“大人,您看!”

他将两块甲片并排放在铁砧上,然后抡起一把八磅重的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向那块旧的甲片!

“当!”

一声脆响!

精铁甲片应声而碎,裂成了好几块!

周围的工匠发出一阵惊呼。

赵铁手没有停顿,再次抡起铁锤,狠狠砸向那块新式钢甲!

“铛——!”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火星四溅!

铁锤被高高弹起,赵铁手虎口巨震,几乎握持不住。

而那块新式钢甲,在如此恐怖的重击之下……

表面,仅仅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死寂。

整个厂房,除了蒸汽机永不停歇的轰鸣,再无半点人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完好无损的钢甲,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一个老工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用这种钢打造的盔甲……”王欣喃喃自语,“别说是刀剑,就算是火铳,在五十步外,也休想打穿!”

宋应星看向陈阳,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大人,宋某穷尽一生钻研《天工开物》,自诩看尽天下万物之理。”

“今日方知,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有此等神物,何愁流寇不灭!何愁大明不兴!”

“宋某,替天下万生,谢大人!”

......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死寂。

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攥着那份来自山西的奏报。

奏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里,刺入他的心脏。

太原府以北,尽数沦陷!

三十万流寇兵临太原城下!

山西巡抚耿如杞的求救文书,字字泣血,声声哀嚎。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崇祯猛地将奏报砸在地上,金砖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

他赤红着双眼,环视着殿内噤若寒蝉的内阁大学士们。

首辅周延儒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次辅钱龙锡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杨鹤!朕当初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准他招抚!”

“结果呢?!”

崇祯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暴怒。

“他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一群引狼入室的国贼!”

“陕西的火还没灭,他又给朕在山西点起了一把更大的!”

“咳咳……”

三边总督杨鹤的同年、礼部尚书温体仁,此时恰到好处地咳嗽两声,颤巍巍地出列。

他没有直接攻击杨鹤,反而一脸“痛心疾首”。

“陛下,杨督臣……或许也是一片赤诚,只是所用非人,所料不周。然今日之祸,确由招抚而起。若不改弦更张,以雷霆手段剿灭,恐太原不保,则京畿震动,天下危矣!”

这番话,看似在为杨鹤开脱,实则句句都在给他钉上棺材钉。

崇祯的目光猛地转向他,那眼神冰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雷霆手段?”

“谁能为朕行此雷霆手段?!”

温体仁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奏道:“陛下,洪承畴,在陕西屡破剧贼,其人杀伐果决,谋略过人。且其坚决主剿,若委以重任,或可挽回山西危局!”

洪承畴!

他想起了此人之前的奏章,言辞犀利,直指招抚政策的弊病,力陈“非剿不为功”的铁血策略。

在这一刻,杨鹤那套“以抚为主”的怀柔理论,在崇祯眼中已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传朕旨意!”

崇祯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申饬三边总督杨鹤,着其戴罪立功,安抚陕西已抚之贼,不得再生乱端!”

“擢升洪承畴为陕西布政使司右参政,进剿陕西贼寇。”

......

朝堂上的事,陈阳很快知道了。

在京师,陈阳安插了密探。

陈阳本来击败王嘉胤,是要去报功请赏的。

但是后来想到,自己这点兵力击败二十几万大军,难免让人生疑,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陈阳现在不想,过早的暴露实力,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也不想,因为战功,去剿灭王嘉胤,他还想留着王嘉胤他们,给这腐朽的王朝多放放血。

于是,就不去上报这天大的功劳了。

陈阳在等,等待时机再出动。

……

陕西,米脂县,银川驿。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绝望。

他叫李自成,曾经是这个驿站里最不起眼的驿卒。

三天前,一纸公文从天而降。

“裁撤天下驿站十之七八”。

他失业了。

家里的几亩薄田,早就被连年的大旱和苛捐杂税折腾得颗粒无收。

这份驿卒的差事,是他全家唯一的活路。

现在,这条路也断了。

“大哥,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个同样面带菜色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声音发颤。他是李自成的结拜兄弟,刘宗敏。

李自成没有回答,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他看到路边有饿殍,看到易子而食的惨剧,看到官吏们依旧在耀武扬威地催逼赋税。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疯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一群衣衫褴褛,却手持刀枪的汉子呼啸而过。

为首一人高声呼喊:“都活不下去了!还给朝廷当牛做马?跟着我们闯王干!有饭吃,有肉吃!”

“闯王?”

李自成停下了脚步。

他听说过,陕西地面上闹得最凶的,就是一个叫“闯王”高迎祥的,还有一个叫“紫金梁”王自用的。

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李自成眼中麻木的神色,渐渐被一种陌生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后的疯狂。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宗敏,又看了看身后那几个同样走投无路的亲友。

“走!”

李自成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去哪儿,大哥?”

“找活路!”

他丢掉了手里的缰绳,毅然决然地朝着那群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他这一步踏出去,将会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只知道,与其跪着饿死,不如站着去抢出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