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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勒住马缰,望着前方那道熟悉的城郭轮廓,指节在缰绳上磨出红痕。身后的粮车队伍像一条淌血的长蛇,每辆车上都留着青川河的焦黑印记,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里,混着士兵们压抑的喘息。

刘三捂着渗血的肩头凑过来,箭伤的绷带在晨光里泛出暗红。“先生,过了前面那道土坡,城门守军就能瞧见咱们了。”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队伍末尾被捆在车辕上的王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王奎的发髻早散了,乱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听到“城门”二字,肩膀猛地一缩,偷偷抬眼瞟向李砚,又飞快垂下头,喉结在细瘦的脖颈上滚动,像条受惊的蛇。

李砚没看他,只是抬手按了按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青川河的泥,那是昨夜突围时,他亲手劈翻一个黑衣人时蹭上的。“让弟兄们把家伙亮出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刀出鞘半寸,弓上弦,别让人觉得咱们是丧家之犬。”

士兵们依令行事,环首刀抽出的“噌”声此起彼伏,虽因疲惫有些滞涩,却透着一股血火里熬出来的狠劲。阳光爬过土坡顶时,坡下突然扬起一阵烟尘,十几骑朱红官袍的人影顺着坡道冲了上来,为首那匹白马上的胖子,隔着老远就能瞧见他腰间晃悠的玉带。

“周明这狗东西,倒来得快。”孙六在粮车后骂了句,手里的短矛往地上顿了顿,震起几片冻土。

李砚眯起眼,看着那队人马越靠越近。周明在三丈外勒住马,虚胖的脸上堆着笑,小眼睛却像鹰隼似的在粮车队伍里扫来扫去,瞥见那些焦黑的车厢板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李兄辛苦。”周明拱手,声音尖细得像刮过铁器,“听闻李兄征粮途中遇了点‘波折’,本主事特意来迎迎——只是瞧这车队,怕是没给王爷凑齐万石粮吧?”

他身后的侍卫们跟着低笑起来,笑声里的嘲讽像针似的扎人。几个年轻士兵当即就想冲上去,被刘三用眼色按住了。

李砚缓缓翻身下马,靴子踩在结霜的地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没理会周明的挑衅,只是走到一辆粮车旁,伸手抚过被火箭烧黑的木栏。那是马五用身体护住的地方,木板上还留着个血手印,早已干涸发黑。

“周主事倒是消息灵通。”李砚转过身,目光冷得吓人,“知道我在哪遇了‘波折’,知道我丢了多少粮,甚至知道我此刻会从这条道回来——倒是省了我去府里找你的功夫。”

周明脸上的笑僵了僵:“李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本主事?”

“怀疑?”李砚往前走了两步,阴影恰好罩住周明的马前,“青川河沿岸的芦苇荡里,那些蒙面人腰牌上刻的‘周’字,周主事认得吗?他们射向粮车的火箭,箭头淬的可是炎国特供的乌头毒?还有昨夜山谷里的黑衣人,手里的短刀制式,倒是和你府里侍卫用的一模一样啊。”

每说一句,李砚的声音就沉一分,周明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身后的侍卫们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掌心沁出的汗把刀柄上的缠绳浸湿了一片。

“你……你血口喷人!”周明突然拔高声音,像是想借着音量压下心底的慌,“那些流寇山贼冒用我的名号,与我何干?李砚,你征粮失败,想攀咬我脱罪不成!”

“脱罪?”李砚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我带回来的粮是少了,但至少能让磐石关的弟兄多撑半个月。倒是周主事,上个月从西仓运走的五千石粮,不知所踪,账册上却写着‘损耗’——那些粮,怕不是变成了青川河沿岸的火箭,射向了我军的粮车吧?”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周明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你胡说!西仓的粮……那是正常损耗!”

“正常损耗?”李砚突然提高声音,足以让周围的士兵都听清,“那王奎昨夜被抓时,怀里揣着的密信,写着‘待李砚入谷,以火箭为号’,落款的花押,倒和周主事在军饷账上的签字一般无二——要不要我现在把信拿出来,让弟兄们瞧瞧?”

被按在车辕上的王奎突然尖叫起来:“不是我!是他逼我的!李砚逼我写的假信!周大人救我啊!”

李砚没回头,只是冷冷地盯着周明:“王奎是不是被逼的,去府里找个认字的来,比对一下笔迹便知。哦对了,宁州太守托我给王爷带了样东西,说是能解释清楚,为何他辖区的粮会突然‘被山贼劫了’,又为何那些山贼的马,蹄铁是你府里铁匠铺打的样式。”

周明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看着李砚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突然觉得背后的冷汗把官袍都浸透了。他身后的侍卫们也听出了门道,有人悄悄往后缩了缩,显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你……你没有证据!”周明还在嘴硬,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证据?”李砚向前半步,几乎贴着周明的马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周明的耳廓,“我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信不信。你说,要是我把青川河死难弟兄的血衣呈上去,再让宁州太守来与你对质,王爷会不会觉得,斩了你能安抚军心?”

周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靖安王最在意的就是军心,尤其是在炎国虎视眈眈的时候。李砚这话,无异于捏住了他的七寸。

“让开。”李砚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我要带粮车进城,把剩下的粮食交给军需处。至于你周主事……若是识相,就自己去王爷面前请罪,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周明的侍卫们下意识地往两边退了退,让出一条通路。周明僵在马上,看着李砚转身走向粮车队伍,看着士兵们挺直了腰杆,推着伤痕累累的粮车朝城门走去,突然觉得那道背影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刘三经过周明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马侧,低声啐道:“狗东西,等着挨刀吧。”

队伍缓缓移动,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里,似乎混着周明牙齿打颤的声音。李砚回头望了一眼,王都的城门已近在眼前,城楼的阴影里,似乎有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周明倒了,还会有下一个想发战争财的蛀虫。但至少此刻,他护住了剩下的粮食,护住了身后这些活着的弟兄。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照在城门口的石狮子上,泛出冰冷的光。李砚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指腹碾过那片干涸的血迹——马五,我们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