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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廷强的脸色在郑硕说出“贴满封条”时就已经微微变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开始发白。

郑硕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目光锐利的如同如鹰眼,紧接着说道:“至于汇丰那笔贷款……马少,你是不是求错人了?

还款日期到了,手里没钱,你该去求的是汇丰信贷部的经理,看看能不能展期,或者追加抵押物。你来求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我倒是真有点好奇,以你们马家现在的进项,每个月要付给汇丰的那笔利息,巨大的窟窿,你们……到底还能撑几天?”

这番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烫开了马家精心掩饰的、已然化脓腐烂的伤口。

所谓的“优质资产”其实是负累,所谓的“谈判筹码”其实是乞求。马廷强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强装镇定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他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紧了那根倒在地上的酸枝木手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要将那硬木捏碎。

雅间里只剩下紫砂壶中茶水将沸未沸的微弱呜咽声,以及马廷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郑硕仅仅用了几句话,就将双方的实力对比和心理优势,清晰地摆在了桌面上。

“示弱”被人识破,马廷强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是苦笑着推来一页清单:“码头查封、股价脚斩,我认输。但马家几十年的根基……”他指尖重重地在“码头工人”四字上面点了点。

“郑生肯来,是给马家留了转圜余地。”马廷强开口时声音发紧,手杖无意间撞到茶几腿。

“廉政公署抄了码头,股价崩了四成,这场‘战’输了,我们马家认栽。但我们马家几十年的根基,真要鱼死网破……”他突然倾身压低嗓音:

“那些人里多的是亡命徒,没有饭吃,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这个做老大的也不知道。”这话听着像求饶,眼底却闪过蛇信般的狠厉。

马廷强这句听着像求饶、实则暗藏杀机的话话音落下后,雅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他那看似颓然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其实绷得很紧,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杖的弯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推过去的那页清单,还摊在红木桌面上,“码头工人”四个字被他用指尖重重划过的地方,墨迹甚至有些晕开。

他不再看郑硕,反而将目光投向窗外楼下的街景,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微微眯起的眼角和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狠厉与孤注一掷。

郑硕没有立刻接话。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凑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借着这个动作拖延了几秒钟。

脑中那台“灵魂AI”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冰冷的蓝色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

『威胁评估模块启动:目标人物(马廷强)提及的‘码头工人’及潜在帮派势力,指向历史关联组织‘苦力帮’。

数据回溯:该松散组织曾参与1967年香港左派暴动,具备街头暴力经验与底层动员能力。

结合马家当前资产被查封、核心成员被羁押的绝望处境,其利用残余影响力煽动或纵容大规模底层骚乱的可能性,经模型测算,为67.3%,属于高风险范畴。』

『策略推演:正面拒绝或激化矛盾,可能导致不可控的非对称报复行为(如针对旗下便利店、运输线的零星但持续的破坏);

虽不致命,但将极大牵扯管理精力,破坏稳定经营环境,并对公众信心产生负面影响。

建议考虑采取‘成本可控的妥协方案’:以战术性让步换取战略缓冲期,核心目标为确保实业资产安全及运营连续性。』

『可行方案筛选:可试探性提出接管马家旗下部分非核心、但能吸纳一定就业的码头装卸业务或关联运输线,并承诺保留原班底人员进行过渡安置。

此举一方面可化解其‘鱼死网破’的极端情绪,将潜在破坏力纳入可控管理框架;

另一方面,能快速吸纳其部分有生力量,转化为己所用,同时向市场传递稳定信号。预估资金及管理成本,处于可接受范围内。』

几秒钟的沉默被拉得无比漫长。一直端坐一旁、仿佛只是个安静听众的金庸,不易察觉地蹙紧了眉头。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接触桌面发出清脆的“咔”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他一生倡导明辨是非,着书立说歌颂侠义,最不齿的便是这种将底层劳力当作威胁筹码的江湖做派。

马家这般行为,与他理想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境界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他开始怀疑自己此次出面调停,是否在客观上助长了一种他极为反感的风气。但此刻,他作为中间人的角色要求他必须保持克制,只能将这份不悦深深压下,化作眉宇间一丝难以消散的凝重。

郑硕终于放下了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马廷强那看似涣散、实则余光紧紧锁定自己的视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马少,码头工人要吃饭,天经地义。我郑硕做生意,求的是财,是安稳,不是遍地鸡毛。”

他稍作停顿,给对方,也给自己留出思考的空间,然后继续说道:“你清单上,观塘三号码头的散货装卸业务,还有关联的那几条内河运输船,如果你们确实顾不过来了。

不过没事,我的凤凰工业可以接下来。原来的工人,只要愿意遵守规矩、安心做事的,我可以优先留用,过渡期的安置,也可以谈。”

这话一出,马廷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郑硕没有接他“鱼死网破”的狠话,反而精准地抓住了“码头工人”这个点,提出了一个看似让步、实则要将马家残余的这部分有生力量“化编”的方案。

这年轻人,不仅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还要反过来利用他的软肋。他心底一寒,意识到对方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马廷强那句带着鱼死网破意味的威胁话音刚落,郑硕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冰碴子的笑声。

“马少……”郑硕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就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瘸了腿的狮子,就算吼得再响,也吓不住真正的猎人了。战场上真刀真枪都拿不到的东西,你以为靠在谈判桌上拍桌子、放几句狠话,就能拿到手了?(晚清除外)”

他语气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口吻,抛出一句带着江湖气息的话:

“输了,你就要认。挨了打,你就得立正站好。这个道理,你父亲当年没教过你吗?”

不等马廷强反应,郑硕话锋如刀,直刺要害:“你刚才提到的,你养在码头上的那些‘苦力’……不错,他们确实能闹事。

可我要是没查错的话,去年在葵涌码头,为了抢装卸生意,就是你指使这帮人,下黑手打断了和记那边三个工人的腿吧?

事情最后是你们拿钱压下去了,但人,还活着,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需要我……请这三位苦主出来,找个地方喝杯茶,聊聊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我想,廉政公署对他们的话,一定会很感兴趣。”

马廷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翕动,刚要张口反驳。

郑硕却没给他任何机会,顺势从手边的牛皮纸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档案,“啪”地一声甩在湿漉漉的红木桌面上,溅起几滴茶渍。

“还有,永丰塑料厂那八百万的窟窿,你真当是老天爷变出来的?”

郑硕指尖重重地点在档案首页的一行数字上:“是你授意厂里的会计做的假账,目的就是赶在收购前,把这块烂肉和连带债务甩出去,好转移所剩无几的优质资产吧?

你猜,廉政公署如果拿到这份完整的资金流向账本,会怎么看你父亲和马家现在这摊子事?”

“你血口喷人!”马廷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盏“哐当”翻倒,深色的茶汤瞬间在桌面漫延开来。

“哎,别急嘛,马少。坐下,慢慢说。”

郑硕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手上的茶水,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去年你通过暹罗(泰国)那家空壳公司洗出去的那笔钱,转头就悄悄买了九龙仓的散股,用的就是永丰厂走货的渠道做掩护,我没说错吧?”

他冷笑一声:“八百万的暗亏,你真以为我会不去查个水落石出?”

看着马廷强因极度惊恐而骤然收缩的瞳孔,郑硕知道,最后一把火候到了。

他将擦手的纸巾揉成一团,轻轻丢在桌面的水渍里,发出了最后一击:“怎么样,马少?要不要我现在就当着查先生的面。

给他旗下《明报》财经版的主编打个电话,聊聊关于一个代号叫‘cx3382’的神秘账户,以及它和九龙仓股票之间那些有趣的故事?

我想,读者们一定会很喜欢。”

雅间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茶水从桌沿滴落在地板上的“嗒……嗒……”声,敲打在马廷强彻底崩溃的神经上。

他僵在原地,脸色灰败,刚才那股虚张声势的狠厉之气,荡然无存。

就在这胜负将定的关键时刻,一直端坐一旁沉默品茶、仿佛只是个局外人的金庸,忽然抬起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在红木桌面上“叩、叩”叩击了三下。

声音清脆,打破了死寂。

“茶凉了。”金庸的声音平和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阿英,麻烦换一壶热的来。”他是对着站在在角落的茶楼侍应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