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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了,这是昨天写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这一章6000多字,头晕晕的就没文章了,不好意思各位!)

这一声恰到好处的打断,在即将窒息的马廷强面前就像是嘴边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呼~

马廷强猛地喘过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僵直的身体微微松弛,脸上那死灰般的颜色总算回笼了一丝血气。

他下意识地瞥了金庸一眼,眼神复杂,既有绝处逢生的侥幸,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狼狈。

他刚才确实被郑硕那一连串精准、凶狠的揭底攻势给打懵了,完全乱了阵脚,金庸这看似无意的一拦,给了他宝贵的喘息之机。

郑硕听闻到金庸的打断,眉头微皱,目光瞬间从马廷强身上移开,转向了一旁的金庸。

他的眼神锐利如同鹰目,在金庸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然后,郑硕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右手轻轻放回桌面,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微微弓起,用指关节在光洁的桃木桌面上,也是极轻、极缓地“叩、叩、叩”地敲了三下。

这动作类似茶礼,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闲适,但落在明眼人眼里,却重若千钧。

那清脆的敲击声,不像金庸方才那般温和,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郑硕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微笑,可他看向金庸的眼神却清晰无误地传递着一道讯息:

【查先生,您是长辈,德高望重,我敬您。您作为双方请来的中间人,规矩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

刚才马廷强言语威胁、拍案而起时,您沉默不语;

现在我依据事实步步紧逼、即将锁定胜局时,您一句“茶凉了”……声音不大,却恰好卡在我攻势最盛的节点,这既打断了我的节奏,也救了马廷强。

这,真的是一个绝对中立的‘中间人’该做的事吗?您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本质上,已经是下场拉偏架了。】

郑硕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但他那三声意味深长的敲击,和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已经将这份质疑和警告,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桌面上。

雅间内的气氛,顿时从一方彻底碾压的紧张,变成了另一种更复杂、更微妙的三角博弈。

金庸扶在紫砂杯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端来新茶壶的侍应生点了点头。

热水冲入茶壶,白汽蒸腾而起,暂时模糊了各方脸上的神情。

谈判,进入了更深的暗流之中。

郑硕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对马廷强的暴怒和金庸的微妙态度视而不见。

他好整以暇地给自己面前的茶杯里倒入温热的茶,然后用指尖蘸了蘸澄黄的茶汤,不紧不慢地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划出了七道清晰的水痕。水滴顺着木纹微微晕开,像七道无形的枷锁。

郑硕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定在马廷强那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下,重若千钧:

“马少,火气别那么大。要谈,可以。但规矩,得按我的来。”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带着洞穿一切的嘲讽。

“第一……”他指尖点在第一条水痕上。

“怡和、太古、会德丰、和记,还有汇丰,这五家洋行,过去十年里,所有跟你们马家所有见不得光的‘合作记录’——

包括走私的海关单据、逃税的暗账副本、打点官员的贿赂名单……所有的复印件。

明天下午五点前,一件不落,送到我中环的办公室。”

“第二……”指尖移到第二道水痕:“你们马家名下,遍布全港的十八间‘马氏便利店’,连同所有加盟商的合约、供货渠道,作价一元港币,无偿转让给我旗下正大公司。

记住,是完好无损地移交。”

“第三……”语气不容置疑:“马家所有直系成员,包括你正在赤柱吃苦头的父亲和叔叔,必须在一周内,离开香江。

五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踏足香江半步。”

“第四……”他继续施压,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金庸,又回到马廷强脸上。

“在香江所有主要报纸的头版,登载声明,白纸黑字写明马家是‘自愿’退出香江所有商业活动,今后永不涉足本地任何实业与金融业务。”

“第五……”他顿了顿,放出更狠的条件:“你们马家起家的《东方日报》,控股权作价一元,转让给我指定的第三方。

从此,它,跟你们马家再无瓜葛。”

“第六……”郑硕的声音冰冷:“作为对之前一系列商业干扰和威胁的补偿,马家需要支付三千万元港币,汇入我指定的账户。”

“第七……”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直刺马廷强心底最后的防线。

“立下字据,白纸黑字,马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势力,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接近我郑硕旗下任何公司、任何员工百米之内。如有违背,视同宣战。”

说完这七条,郑硕再次蘸了茶水,在七道水痕下方,缓缓写下了“安全”两个水渍淋漓的字,然后轻轻的点了点。

“这七条……应了。我们之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我旗下的人,将来若是被你们的人伤了哪怕一根头发,我保证,廉政公署第二天一早的办公桌上。

就会出现你们马家那几家地下赌场最详细的资金流水账本。

到时候,进去陪你家老爷子的,恐怕就不止一两个人了。”

马廷强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死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郑硕!你这七条……是要我们马家给你当狗!”

“不,不,不。”郑硕晃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忽然变得循循善诱,却更令人胆寒。

“马少,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合作,是体面的退场。

你交出那些烫手的山芋,我停止在股市上的狙击。马家拿着剩下的钱,换个地方,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这总好过……全家整整齐齐,进去吃牢饭吧?”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毕竟,牢里的饭,可不怎么好吃,尤其对年纪大、有关节炎的人来说。”

见马廷强眼神剧烈闪烁,陷入艰难的挣扎,郑硕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和”,仿佛在关切老友:

“对了,马少,我听说……令尊在赤柱里面,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夜里关节疼得睡不着?我恰巧认识一位针灸技艺极好的老中医,专治这个。

要不要……我打个招呼,让他‘方便’的时候,进去给老爷子扎几针,缓解一下痛苦?”

这看似关切的话语,在此时的语境下,却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它清晰地暗示着,马家至亲在狱中的处境,也在郑硕的“关照”范围之内。

配合着桌上那七个触目惊心的条件,和“安全”二字旁渐渐蒸发的水迹,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图景。

马廷强的脸色由青转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死死盯着郑硕,又瞥了一眼桌上那七道如同催命符般的水痕。

最后将目光投向一旁闭目不语的金庸,喉咙剧烈地滑动了一下,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瘫坐在了红木椅上。

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入,却丝毫驱不散这雅间内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而一旁的金庸听完郑硕那七条斩尽杀绝的条件,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规劝,看向郑硕:“郑先生,江湖风雨多,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这话语重心长,既是劝解,也暗含了一丝对局势可能失控的担忧。

郑硕闻言,脸上那抹淡淡的微笑丝毫未变,他迎向金庸的目光,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查先生,您书里写得明白。《倚天屠龙记》中,光明顶上,若张无忌对六大派心存仁慈,稍有手软,明教早已覆灭,又何来后来的抗元大业?”

他巧妙地将金庸小说中的情节化为自己的论据,言辞虽敬,姿态却寸步不让。

这是第二次了!!!

他不再看金庸,缓缓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冷的残茶,走到窗边的垃圾桶旁,手腕一倾,深褐色的茶渣混着茶水“哗啦”一声落入桶中。

他背对着马廷强,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诛心:“马少,你看,这茶渣离开了茶壶,就是垃圾,再无半点用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比喻辛辣无比,直指马家若失去现有依仗,便将一文不值的残酷现实。

那七条条件,尤其交出与其他英资洋行勾结的黑材料、以及举家离港的条款,无异于彻底刨断马家在香江经营数十年的根基,斩断所有关系网。

而那两家核心产业作价“一元”转让,更是极致的羞辱。马廷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青筋暴跳。

那些黑材料是他们马家与英资财团博弈、关键时刻保命或反制的最后底牌,郑硕竟能如数家珍!

这年轻人可怕的情报能力让他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

“郑硕!”马廷强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绝望,他手中的酸枝木手杖“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

“你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这七条,哪一条不是要赶尽杀绝,让我马家在香江再无立锥之地?!”

吼叫间,他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丝乞求地瞟向一旁的金庸,这是赤裸裸的求救信号。

就在金庸面露难色,眉头紧锁,似乎内心天人交战、犹豫是否要再次开口干预时——

“查先生。”郑硕却抢先一步,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

他目光转向金庸,脸上带着一种探讨文学般的“诚恳”表情,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您说,《笑傲江湖》里头,那五岳剑派的左冷禅,机关算尽,最后怎么就败给了岳不群呢?”

他没等金庸回答,便自问自答,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暗藏机锋:“贪心不足蛇吞象,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这话表面是嘲讽马家贪得无厌自取灭亡,实则是在敲打金庸:

您书里早就写过江湖规矩,逾越本分、过分插手,往往没有好下场。

这是在提醒金庸记住其中立身份,不要再试图越界干涉。

金庸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他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他沉默了几秒,终于抬起头,迎上郑硕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郑先生博闻强记。不过,老夫也记得,《射雕英雄传》里,东邪黄药师困住西毒欧阳锋于桃花阵,看似绝境,却也总会在不起眼处,留一扇不易察觉的暗门。”

他是在用更高明的方式点醒郑硕:做事不可做绝,即便占据绝对优势,也当留有一线余地,方是长久之道。

郑硕自然听懂了这个关于“暗门”的提醒。

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沉思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回应道:

“查先生高见。不过,以晚辈浅见,黄药师留那扇暗门,或许本意并非仁慈,而是想借此放出风声。

将欧阳锋那些潜伏在外的党羽、比如全真教的残余势力,一并引诱过来,才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吧?”

他将“留一线”生生扭曲成了“请君入瓮”的杀局,其决绝之心,已表露无遗。

那竖起的三根手指,就是在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也是最后一次了。

“唉……”金庸看着郑硕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冷光,终于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态度,他心中不禁长叹出声,但是人情债不是那么好还的。

金庸将手中的紫砂壶轻轻放回茶盘,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双手交叠按在檀木手杖上,目光如古井般深沉,先看向郑硕,声音温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郑先生,你的条件……恕老夫直言,头几条过于严苛了。”

他特意顿了顿,让每个字都沉入凝滞的空气:“有道是‘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

逼得太紧,弦必断,反伤其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他微微前倾,烛光在他镜片上闪烁,仿佛在斟酌更古老的智慧:

“这第一条,要马家交出与怡和、太古等四方洋行的私密往来账目,此乃绝户之计。

商海行舟,今日你逼他凿沉自己的船,他日可还有人敢与你郑先生的船队并肩?

此例一开,香江商界谁不心惊?谁还敢与你推心置腹?这有伤阴鸷,更损商誉,万万不可。”

接着,他转向第三条,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凛然:“这第三条,逼人离乡,断人根基,有违天道仁和。

香江终究是法治之地,非是江湖仇杀,凡事当留一线,不必如此。”

他的指尖在桌上轻叩,如同敲打着某种古老的节律。

谈到第四条登报声明时,他摇了摇头:“马家纵有千般不是,也尚未经法庭定罪。登报自辱,过于折损颜面,形同游街。

此举恐惹物议,舆论反复无常,于郑先生你积累不易的名声,亦无益处。”

他深谙舆论之力,此言一出,连郑硕也微微蹙眉。

对于《东方日报》的控股权,金庸的措辞更为含蓄也更为犀利:“《东方日报》乃马家喉舌,却也是众多员工安身立命之所。

强取豪夺,或许能得一时的快意,但失了人心,便是得了城池,也不过是座孤岛。

郑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当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最后提到三千万精神损失费时,他语气稍缓:“赔偿是应有之义,但三千万之数,确实远超常情。

犹如弓弦拉得太满,反而失了准头。何不设一个双方都能体面走下台阶的数目?”

他巧妙地运用了语言的模糊性,为谈判留下了回旋余地。

唯独对第七条“立字据保平安”,金庸并未置评。他明白,这是郑硕守护自身阵营的底线,是乱局中必要的谨慎,合乎情理,他不能也不应触碰这条红线。

一番引经据典、情理交融的分析后,金庸缓缓转向面色苍白的马廷强,语气转为一种带着惋惜的告诫:

“阿强,令尊之事,确实令人扼腕。但眼下之势,犹如棋至中盘,断不可因一时意气而满盘皆输。

当务之急,是忍一时之痛,为马家留存一丝元气,以图将来。须知‘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这番话,既是在点醒马廷强,也是在向郑硕暗示,逼到绝境的后果是双方都不愿看到的。

金庸的调停,句句看似站在公允的立场,引用古训,剖析利害,实则深谙谈判心理。

每一句都精准地点在郑硕战略布局的关节上,既保留了双方的颜面,又将对话拉回了可能达成妥协的现实轨道。

茶室内的硝烟味,似乎被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语冲淡了些许,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磕、磕、磕、磕!”

四下清脆而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敲击声,突然在寂静的雅间里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郑硕的右手食指关节,一下下,不轻不重地落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第四次了!

郑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心底的冷意和算计却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急速涌动。

事不过三,这是规矩,也是底线。

金庸,这位德高望重的中间人,从最初的沉默,到出声打断(茶凉了);

到试图规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到再次规劝(黄药师围困老顽童);

直至现在——这已经是第四次介入,而且方式更为直接和深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金庸话语中那个微妙至极的主语转换:

对自己,是客气而疏远的“郑先生”;

对马廷强,却是带着几分旧识意味甚至一丝不易察觉回护的“阿强”。

这亲疏远近,一听便知。

然而,这恰恰是郑硕刻意营造甚至暗中期待的局面!

一个真正中立、严守规则的中间人,在谈判陷入一方明显劣势时,本应保持缄默,或者至少力求不偏不倚。

但金庸此刻的举动,已经清晰地表明,他选择了下场,他在帮马家争取喘息的空间。

“他为什么如此不惜力地要保马家?”

郑硕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可能,但此刻原因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行为本身,意味着金庸已经违背了中间人最基本的准则。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郑硕已经用“扣桌”、“左冷禅”、“黄药师暗门”连续三次或明或暗地提示、甚至警告过之后,金庸依然选择了“越界”。

事不过三!

这第四次介入,其分量和性质已经完全不同。

这不再是一次简单的调解尝试,而是金庸在明知会欠下更大“人情”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踏出的一步。

这个人情,因为他的身份和之前的“违约”,而变得格外沉重。

一个清晰的算计在郑硕脑中形成:如果……如果我现在顺势后退一步,看似牺牲掉一部分既得利益(比如降低赔偿金额、放宽离港期限),答应金庸的“调解”。

那么,我将换来的金庸先生一个天大的、他无法否认、也必须偿还的人情!

这个人情,将远不止于之前那种顺水推舟的帮助。这是在对方“理亏”且自己“受损”的前提下,给予的“让步”。

其价值,足以在未来兑换到远超眼前经济利益的回报——

比如,那些梦寐以求的武侠小说影视改编权的优先谈判权,或是未来在文化舆论阵地上更深层次的合作可能。

想通了这一节,郑硕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郑硕抬起头,目光先落在脸色灰败、眼中却因金庸介入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马廷强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评估这残存希望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