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陈曦颤抖着点开手机里的视频。画面有些晃动,像是用旧手机偷拍的,镜头里的病房雪白一片,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能透过屏幕渗出来。陈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说话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却还是努力扬起嘴角,对着镜头比了个歪歪扭扭的耶。
“林辰,”他的声音带着呼吸机的嘶嘶声,却透着股熟悉的痞气,“我就说我命大吧……咳咳……等我回去,还欠你三顿火锅呢。”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大概是拍摄的人被护士发现了。陈曦用手背抹着脸,眼泪却越擦越多:“上个月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还有张瑞士医院的缴费单。医生说他颅内出血压迫神经,得慢慢养……那些好心人一直帮他瞒着,就怕马副省长的人找过来。”
林辰的指尖按在屏幕上,陈阳比耶的那只手还缠着纱布,指甲缝里似乎还沾着点泥土——那是他出事那天在工地追嫌疑人时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意混着狂喜涌上来,让他眼眶发烫。他想起陈阳总说“我这条命硬得很”,原来不是吹牛。
“这视频……能公开吗?”林辰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在屏幕边缘蹭了蹭,像是怕碰碎了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我哥说等案子结了再露面,”陈曦把手机揣进帆布包,拉链拉得飞快,“但证据可以给你们用!他偷偷录了马副省长和周志国的通话,说‘只要把林辰按住,那批地就能顺利转手’……”
她从包里翻出个U盘,塑料壳上还贴着个卡通警徽贴纸,是陈阳最喜欢的那款。“这里面有完整版,还有他藏在工地仓库的账本,记着马副省长挪用扶贫款的流水。”
林辰接过U盘,触感冰凉,却像握着团火。他想起陈阳出事前一天,两人在路边摊吃烧烤,陈阳叼着烤串含糊不清地说:“我发现马副省长有点不对劲,最近总往郊区跑。”当时自己还笑他“别查太狠,小心被穿小鞋”,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搜集证据了。
“走,去给我爸看看。”林辰拽着陈曦往楼梯下跑,声控灯随着脚步一路亮过去,像串引路的星星。
林家客厅的老座钟敲了十下,林父正戴着老花镜看案卷,手里的放大镜在“马副省长”三个字上停了很久。听到开门声,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这阵子林辰每次带线索回来,都带着股化不开的疲惫。
“爸,你看这个。”林辰把手机递过去,声音里的颤抖藏不住。
林父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找到播放键。当陈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老人的手抖了起来,放大镜“啪”地掉在案卷上。他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浮起层水光,半晌才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年轻时和陈阳的父亲是战友,看着陈阳长大,那孩子总爱往家里跑,喊他“林伯伯”,蹭饭时会抢林辰碗里的排骨。陈阳出事那天,老人把自己关在书房待了一整天,出来时眼圈是红的。
“这小子,”林父用袖口抹了把脸,突然笑了,“都这样了还比耶,跟个孩子似的。”
陈曦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偷偷抹眼泪,又忍不住笑:“我哥说,等他回来,要亲手把马副省长送进监狱。”
“一定能。”林辰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账目,每一笔都标注着“扶贫款转入私人账户”。他截了几张图,发给检察院的同事,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下午开庭,这些就是铁证。”
林父站起身,往茶壶里续了热水,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马副省长那人,我早看他不顺眼。当年在部队就爱搞小动作,没想到现在胆肥了,敢动扶贫款。”他把茶杯往林辰面前推了推,“下午开庭,别紧张。陈阳在看着呢。”
林辰刚端起茶杯,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主任”三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王主任是检察院的老油条,没事从不主动打电话。
“喂,王叔。”
“小林,出事了!”王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能听到法槌敲击的声音,“马副省长的律师刚才提交申请,说有新证据要当庭出示,好像是……关于陈阳的。”
林辰的手指猛地收紧,杯沿的热气烫得他指尖发麻:“什么证据?”
“不清楚,”王主任的声音带着点急,“但他那律师笑得不对劲,估计没好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挂了电话,林辰看着电脑屏幕上陈阳的照片,突然觉得后颈发寒。马副省长手里的“新证据”,会是什么?难道他们也知道陈阳还活着?还是说……陈阳在治疗期间,被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
陈曦显然也想到了这层,脸瞬间白了:“我哥……他不会有事吧?”
林父把放大镜往案卷上一拍,镜片在“马副省长”三个字上磕出个小印:“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我们打伏击战,哪次不是迎着枪子上?”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账目,“这些才是硬骨头,他们翻不了天。”
林辰深吸一口气,把U盘拔出来揣进兜里,金属壳硌着掌心,倒让他冷静了些。他想起陈阳在视频里的笑,想起那句“等我回来”,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走,去法院。”他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脚步比来时更稳,“不管他耍什么花招,今天都得把这案子结了。”
陈曦赶紧跟上,帆布包上的警徽挂件晃来晃去,像颗跳动的心脏。客厅的老座钟又敲了一下,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账本上投下道亮线,把“正义”两个字照得清清楚楚。
林辰摸了摸兜里的U盘,突然想起陈阳以前总说:“证据这东西,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肯挖,总有破土的那天。”
现在,大概就是收获的日子了。只是他没想到,马副省长到了这时候,还敢耍花样。也好,正好一次性解决干净。
法院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法槌声,像是在为这场迟到的审判,敲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