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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在天空中飘荡,出租车驶出城区,周围的景色也从街道变成了丛生的树木。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稳稳当当地前行,司机看起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车内的气氛很沉默,新垣鹤眉头紧锁,藏有厚重的心事。

司机为了活跃气氛,一直在自说自话地谈论着有关糸守镇的事情。

“那颗彗星还真是吓人啊!生生把一个宁静平和的小镇给砸没了。”

“当时我就在这附近开车,看到那颗彗星朝这里落下来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眼睛瞪得老大。”

“据说死了很多人啊……剩下的居民也都搬离了那里,真是可怜。”

而新垣鹤自然没什么心情聊天,只是“嗯嗯”地回应着。

司机忽然瞧见了新垣鹤手腕上的细绳,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说起来,糸守镇的特产里好像就有绳结呢,喏,就像你手腕上的那根。”

新垣鹤抬起左手,细细地抚摸着。

这根细绳比普通的线要粗,上面有好些通过编织形成的花纹,精致又美观。

新垣鹤久久凝视着它,生怕下一刻它就不见了。

忽地,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编绳结的人曾经跟我说过……”

这声音温柔、沙哑、平缓,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结】代表着时光的流逝,扭转缠绕、回转相连……正如时间一样,这便是【结】。”

秋日夕阳下的山峦、甘甜的麦茶、漆黑石壁上隐隐发光的油彩画……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成像。

退潮的记忆又重新涌了上来。

以陨石球壳制成的神体,神体内的口嚼酒。

只要喝下它,就能再次和三叶交换,拯救镇子!

……

司机把车停在龟裂的沥青路上,前面被铁丝网拦住,已经不能再前进了。

新垣鹤打开车门,揉着发疼的脑袋,摇摇晃晃向那边走去。

司机有些不放心他的精神状态,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跟了上去。

“喂,少年!那边没路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司机在后面大喊,生怕新垣鹤跑来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眼前到处都是写着“禁止入内”字样的隔离条。

新垣鹤扒开一条隔离带,向下眺望。

那是完全被撕碎的糸守镇,它破碎的躯体杂乱地躺在深坑之中,完全被浸入的湖水淹没。

木材、墙壁……几乎一切都是被损毁的样子。

他身后是一栋玻璃全部破碎、墙体几乎全被烟熏成了黑褐色的教学楼。

糸守高中……新垣鹤清楚地认识这个建筑群的名字。

他现在正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这里能够将整个湖面一览无余。

那是一个葫芦形状的湖泊。

“少年,你原先是这镇子的居民吗?”司机大叔哼哧哼哧地跑上来,看新垣鹤那副肃穆的样子,于是问道。

新垣鹤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是来拜访一些故人。”

故人,原来……司机大叔遥望着下方的废墟,叹了口气说:“少年,别太伤心了,人生总是要往前走的嘛!”

新垣鹤笑了笑,转过身朝另一边走去,边走边挥了挥手:“大叔,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司机大叔着急地吆喝:“你可千万别做蠢事啊——”

“知道了!”

新垣鹤的话在山林间回荡,他的身影已经越过一个陡坡,消失不见。

司机咂了咂嘴,转身走向车子。

……

新垣鹤站在山坡上遥望远方,根据他模糊的记忆,沿面前这条山路走应该就能到达宫水家的神体。

他手上拿着一卷从某个小店购买来的地图,可惜陨石的冲击太过强烈,附近的山体形貌特征大都有了变化,地图的用处少了一半。

供奉口嚼酒的地方不在陨石的冲击范围内。

只要去那里,只要找到摆有口嚼酒的地方。

他就能再次与三叶见面。

新垣鹤打开面板,忍住钻心的疼痛,回忆起神体位置的大概特征来。

在神社北面,环形山中央。

他在地图上寻找着类似的地理位置,画上标记。

一直沿山路上前,鞋跟处沾满了泥泞,透过丛生的树木间隙可以俯瞰到整个新湖凄楚的绿意。

倒塌的民宅和断裂的路面泡在水里,电线杆在湖中心冒出了头。俨然一片末世图景。

看着这相当奇异的风景,新垣鹤的心五味杂陈。

雨云在不断凝聚,天空越来越厚重。

忽然间,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这大雨下得新垣鹤猝不及防。

哗啦啦,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新垣鹤带上帽子,继续向山上走。

暴雨不停地下着,冲刷着地上的泥土,黄色的泥水从山上冲来,疾速流淌。

气温骤降,寒意侵袭着皮肤,新垣鹤只穿着薄薄一件卫衣,于是赶忙找了个小洞躲雨。

他一边喝着随身携带的矿泉水,一边等雨停。

“水也好,米也好,酒也好,所有被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被称之为【结】,因为一旦进了五脏六腑,就会和灵魂相结合。”

面前的蓝色面板闪着动人的数字光芒,三叶外婆的话像是有安慰人的魔力似的,稍稍减轻了新垣鹤的头痛。

他喃喃道:“扭转缠绕、断开又结合,这是时间流逝,也是【结】。”

他看向手腕上的细绳,依然稳固地连结着。

……

十来分钟后,大雨渐小,新垣鹤便从山洞里走了出去,继续向山顶进发。

树木逐渐稀疏,直至没有,脚下湿软的土地上遍布着苔藓。

透过厚厚的云层,依稀可见下方葫芦型的湖泊。

终于,他到达了山顶。

他站在巨大的环形山向中心眺望,那生长在中心的巨大树木便是宫水家神体所在的地方。

细细的雨丝像泪水一样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

他抹了抹脸,顺着洼地向中心走去。

因为雨势大涨,记忆中那条细长的小溪此刻已经成了一汪水势有些湍急的池水,横在他面前。

穿过这片池水,巨树就在眼前几十米的地方。

外婆说过,这条分界线的那边,是那个世界,在那里能见到死去的人。

新垣鹤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开着人生选择机,迈步淌过池水。